无边之水 （1 措手不及）

下班的路上像往常一样遭遇到塞车。 从downtown出来到上高速这一段居然足足开了30分钟，等眼前的红灯一过转上高速，运气好的话还有二十分钟的路要开，这样五点半去学校接女儿莫莉去钢琴课还来得及。 按习惯贝玲总是听点小说，今天却静不下心来。 早上一到办公室的时候，部门老板 Rich 召集大家开会，向大家传达新上任CTO的治理方案。 贝玲在市政府土地管理处做IT，管着一堆服务器。 和她同组的Donald 跟她关系不错， 开会前跟贝玲使了个眼色前后脚到楼梯间， 两个人端着咖啡一前一后离开茶水间， 通常这是八卦的节奏。

“什么消息，老唐？”贝玲总是用中文叫Donald， 因为他娶了个越南华裔太太，跟亚洲文化亲。

贝玲的母亲有一次在家里接过Donald的一通电话， 贝玲恰巧不在， 但贝母年轻时学过几年英语， 接电话居然不含糊，简单的留言都敢接。 等贝玲回家，她非常尽责的告诉女儿，你刚才一个姓唐的同事打电话来，这是回电，诺，你给拨回去。贝玲一下子还真不记得自己有姓唐的朋友， 打回去一听是Donald，才明白这是她母亲的神翻译。从此老太太称另外一个叫Tommy 的 美国同事为姓汤的， 邻居Joseph为姓乔的，从没有误过事。

老唐管着部门的SQL数据库。 所有老大们看的报表一总要经过他。他对领导的心思琢磨的门清，人送外号“风向标”。老唐慢条斯理的说，新来的CTO 加西亚 来了三个月， 常常看IT 成本相关的报表， 我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想新官上任放三把火， 很有可能从节约成本提高效率上给上边表忠心。 我们得有思想准备。

其实老唐不是第一个提及这个防备的人， 之前组里就风传如果改组，裁员将不可避免。 虽然这里是政府机关，但911以后全美经济遭受打击，以及08年华尔街金融风暴，他们都受过裁员冲击，只是政府部门比工业界反应慢半拍而已。 算起来Donald 和贝玲一起同事十多年，可称多朝元老，但多小心总是不错的。

贝玲给老唐做了个打气的手势：“Hang in there!" 然后两人不动声色进入会议室。

加西亚职业军人，一直在部队管IT， 现在拿着部队退休金加入地方政府干老本行，手中管的预算比以前小许多，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政府运作和部队毕竟有所不同， 他不能算完全有优势。其实他还很年轻，五十岁也许都不到，鹰眼犀利，打理的很短的两鬓略显灰白，干净利落， 但言行谨慎， 他来了这些日子， 基本只是听，看， 现在显然是他显示肌肉的时候了。 会议开的节奏飞快。 先是部门经理理查德讲话，他不愠不火恰到好处扔了个笑话作为开场白， 大家非常识趣的满堂哄笑， 笑声又适可而止， 因为大家等着下文，那才是重点。 理查德果然像大家宣布了从他新上司那里获得的 三点战略规划。

第一， 我们这个服务器部门需确保基建值得信赖；

第二， 提高服务质量和态度，淘汰推诿无效的客服；

第三， 坚持创新以及技术更新。理查德强调让每个员工继续任劳任怨做好每日的工作， 他和新CTO 深刻感激大家的努力云云。

贝玲听了，心里想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全看你怎么理解了。每一条都有道理，透着实在的干劲，但每一条都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暗流。 看来这个十几个人的部门将要面临新考验了。 自己能不能像以前那样hold 住，一看造化，二看个人时运吧。

等红灯的时候，贝玲想着在钢琴课的时候给莫承均发个短信，让他回来带外卖， 今天一天琢磨圣意有点累。 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

承均声音有点异常平稳， “我给你说个事，先给你有个思想准备”。

贝玲一听这架势，立刻凝神，某些事上她总有点预感，”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丢工作了？“

承均干笑两声， ”没有 -- 说正事呢 ---怕回家说有孩子不方便。“

贝玲下意识送口气，正好漫长的红灯已过，车流鱼贯进入高速入口， ”哦，你吓我一跳， 什么事这么神秘?"

"我爸要结婚了“，电话那头闷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