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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村庄(第三章第一节: 寻遗书)

(2006-01-31 06:42:16) 下一个

<center>第三章

 

第一节   寻遗书</center>

 

贝钢铁收到电报已是第二天下午三时。电报从丁夏老家发出,当晚就到了杭州浙大,但那时贝钢铁正领着飞虎队去抄一敌对派几个重要人物的家。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在回返途中被一棍棒队拦截,发生了激烈的械斗。棍棒队受过训练,个个武功不凡,与飞虎队不相上下。在令人毛骨耸然的撕杀声中,贝钢铁挥舞起三节棍,越战越勇。三节棍快如闪电,气力千钧,时如出水蛟龙,时如银蛇盘身,攻防有致,滴水不漏,无人敢上前抵挡。半小时后,对方四五个人已倒下,在地上断胳膊断腿地呻吟,其余四下逃窜。

 

贝钢铁因武艺高强,出手凶狠,又有组织才能,一年前被造反派看中纳入派内,之后靠一双铁拳,威震杭州,闻名浙江,被支持者拥上了杭州西湖区飞虎队队长的宝座,令敌对派闻风丧胆。

 

下午三时,贝钢铁回到学校,看到电报时,如同在头顶炸响了个睛天劈雳,整个身愣住了。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一直非常好,都是非常重亲情的人,视对方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如有危险,可奋不顾身去救对方,现在至亲的人突然去世了,贝钢铁的心一阵阵绞痛。

 

交待了飞虎队的有关事谊,学校里请了假后就往杭州火车站奔去,当时因社会非常之动荡,列车时有时无,火车站告诉贝钢铁一天内无列车路经杭州南下,贝钢铁硬硬用了十二小时,走了一百五十多公里,于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到达了丁宅老家。

 

小睡一会后,父母详细告诉了事情发生的过程。这时贝仙霞已死了二天半,虽天还冷无大碍,但也得下殓入葬了。

 

听了父母的交待后,贝钢铁带上几个以前的铁死党,也是他的跟随崇拜者,铁青着脸来到丁夏老家,翻箱倒柜,连墙上的小洞也不放过,仔仔细细地似在搜寻什么东西。后来丁夏听外公讲,贝钢铁在找丁夏母亲的遗书。贝标金怎么也想不通,她的爱女怎么会不留一句话就走了。她为什么走?她受到了什么委屈?她未完成的心愿是什么?所以贝标金交待儿子一定要仔细找,看贝仙霞留下了什么遗言没有,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看看事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当时贝家已对丁家极度地不信任,总觉得掩盖了些什么东西。如一旦知道女儿有怨要诉,贝标金会毫不犹豫地为女儿报仇的。

 

丁根茂也是个拎得清市面的人,见这情形,已明白了七八分,他不问也不阻拦,任他们在自己家翻箱倒柜一寸寸搜索,这样的怒火的锋头是万碰不得的,丁根茂只是站在不远处,暗中留意那把藏在箱底他刚带回来的五四式手枪。

 

尽管是动乱年代,枪枝管制也很严,一般人是碰不到枪,没有一定级别,枪带回家也是不允许的,他不知道贝钢铁看到这把手枪后会怎么样,大声喧扬?据为己有?没有感觉?还是当作个无声的警告嚣张气焰有所收敛?他心底里希望是后者,也预感到只能是后两者。

 

贝钢铁翻到这把手枪后,看了看又放回了箱底,并把箱盖盖上,过会他的同党要去翻这只箱,贝钢铁告诉他这箱已检查过,没有什么东西。丁根茂对贝钢铁有意的掩盖有些感激,心底里也暗暗地欣喜,他知道贝钢铁心里已有了这把枪的感觉。

 

与此同时,亲戚与邻居七手八脚地给贝仙霞穿衣入殓。棺材是丁夏爷爷的,由于死的突然,棺材来不及制作,就拿丁夏爷爷事先制好的来用。一切停当,最后只等夫家与娘家至亲的人来检查一遍,就可钉下棺盖抬去丁氏祖坟处下葬了。

 

贝钢铁翻了一个上午,家里每寸地方都检查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姐姐的遗书,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说明当晚发生了些什么。贝钢铁停止搜寻,把翻到的一大堆贝仙霞上好的时髦衣物和一大摞日记本全抱去放入棺材。衣物盖在贝仙霞身上,日记分散放在贝仙霞头两侧。丁根茂剪下了一束妻子的青丝作为纪念后,就盖下棺盖钉下棺钉。听那榔头“通通”的敲击声,一如贝仙霞走入阴间的脚步声,这脚步渐行渐远,永不会回来了。

 

俗语说盖棺定论,现在棺是盖上了,但是没有定论,之后围绕她所展开的一系列冲突,是贝仙霞生前怎么也想不到的。死后在阴间或在天国,看到至亲的人这样的冲突与两败俱伤的后果,不知作何感想。

 

当时丁夏的姐姐丁鹰已五岁,脑袋发育较之丁夏成熟,记忆也比较清晰,几十年后的现在,还一直念念不忘当时舅舅是如何把一大叠妈妈的日记,没有留下一本,全放入了棺财里,以至于长大后想对妈妈多了解些,也无从做起了。每当与丁夏提及此事,丁鹰总会恨恨地说:

 

“他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我们妈妈还有两个子女,那么高的一叠日记,全给他放入棺财里了,如果留下一本,我们就可看到妈妈的亲笔笔迹,也可以对以前的事多了解……”,丁鹰的脸上尽是惋惜与对妈妈的思念,“我们妈妈每天都有记日记习惯的……”

 

丁夏一直认为,坚持每天记日记的人一定是个有毅力有恒心与责任心,经常同自己对话与自我反省的人,也是个城府不深的真诚的人,因为写在纸上的字总免不了什么时候被别人看到,不怕别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秘密的人,定是个没有阴暗角落,内心可被阳光直照的明亮诚挚的人。也许是妈妈的缘故,丁夏对每天记日记的人总心存好感。

 

铜锣骤然敲响传向远方,锣鼓队先行,八仙脚起步。八条大汉扛起棺财,跟在一路撒纸钱的人后面,向三公里远的丁氏祖坟处,官岩山抬去。棺财后面是长长的送葬队伍,两位姑姑一边一个坐在独轮车上,由人推着夹在队伍里,一路不停地哭唱,时而用准备在手里的丝巾擦一下眼,这只是作个样子而已,因为哭唱只是个程式,眼中不需要泪也无泪。丁鹰与丁夏坐在另一辆独轮车上,被人推上山。

 

棺财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盖上厚厚的泥土后,丁夏妈妈的魂灵与肉体,都已完完全全真真实实地走入了阴府大门,且门已“轰隆” 一声紧紧关上,与亲人阴阳两隔,永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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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猫姨 回复 悄悄话 贝钢铁应该是聪明人,怎么行为似一介武夫,把十月衣物和一大摞日记本全抱去放入棺材,不给自己和她儿女留一点念想
winzoom 回复 悄悄话 胡杨兄大作拜读了,好文章,期待新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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