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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二十七)

(2006-07-30 14:16:39) 下一个

第二十七章 李家姐妹失自由

        腊梅到看守所时已经是中午了,走进看守所大院,在天井里她看到二号、四号、五号、八号的落地铁窗用白布遮着,她被送进了五号。她四顾这除了大通铺和便桶外什么都没有的牢房,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那空空的四壁脏兮兮的,靠铺的墙上有人用打死的蚊子和血贴在墙上组成了一个女人的头部,那密密麻麻的纹子的身躯和翅膀组成的黑里泛白的头发看久了还好像在动,她仔细地看那沾蚊子的血还有淡淡的红色,说明就是今年夏天沾上的,她在铺板上发现了很多的长头发,说明这号子里原来住的是女人,难道是七桂姐或晓丹姐,不会是她们,若是她俩其中的一个,没有把她们转号子的必要,转走或放出去的一定是别人,若是转走的一定是和她有关的人,那么除了七桂和晓丹外还有谁呢?白布遮蔽着铁窗的号子与她有关这是无疑了。她正在分析这些情况,牢房门打开了,狱吏在门外大声地喊:“五十一号,提审。”李腊梅随狱吏来到了审讯室,审讯室里有很多人,光坐在审讯桌后面的就有五个,还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准备记录的书记员,腊梅的左右边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军人。腊梅环视了这些人一眼,心里想,好大的阵式,自己可要沉着啊。足有两分钟,她就和审讯她的人这样地对视着。审讯的人问:“叫什么名字”“李腊梅。”“那里的人?”“黄家铺公社李家山大队人。”“从事何种职业?”“农民。”“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吗?”“没有。”“敢肯定吗?”“我肯定。”“这话不要说得太早,认识有一个过程,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我希望你走坦白从宽的道路,有立功赎罪的表现,争取主动,争取政府对你宽大处理。”李腊梅一声不吭,她拿定主意,从现在起,不说话了。但另一个审讯员转换了话题,他问:“你认识金晓丹吗?”“认识。”“是怎么认识的?”“我们在高中时是同学,我们还是亲戚,她妈妈是我的姑妈。”“你们在一起干了那些反革命勾当?”“我们没有干反革命勾当。”“不要把人想得铁板一块,金晓丹她也要前途,她已经开始向政府交代问题,你想想,她不交代与你一起从事反革命活动,我们就不会把你抓来啊,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但政府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李腊梅想了想说:“她不是神经病患者,我相信她的为人,她是不会乱咬人的。”“那你就带着花岗岩头脑去见上帝吧,不过,我还是奉劝你要聪明一些,现实一些,不要钻到死胡同里走不出来,回号子后好好想一想,不要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未来,二十刚出头,要慎重选择。”书记员把审讯记录拿到李腊梅的面前要她签字,李腊梅看了看记录,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回到了号子里。她心里想,我一定要让晓丹姐知道我在这看守所里。她大声地报告大兵:“李腊梅报告武装,要纸给家里写信。”不到一刻钟李腊梅又被带到一个小审讯室里,一走进去所长就恶狠狠地说:“大声喊叫什么意思?”“要纸笔写信,我听到别人都是这样喊的呀,我一喊就错了,真是人背时,喝水都塞牙呀。”“别人与你不同,别人能喊你不能喊。”“为什么?”“不为什么,这是上级的意见。”“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进来时给我说?”“现在我向你宣布:‘你若再像刚才那样喊喊叫叫,我就要给你带刑具了。要给家里写信在这儿写。”这所长有点像关帝庙的周仓,高高大大的,黑皮黑肤的,眼睛白多黑少,一脸的横肉,说起话来就像和人在吵架。当这看守所的所长真是人尽其才哇。李腊梅本来不想给家里写信的,但现在不写也得写,她不得不坐在那儿给爸爸妈妈写封信。想了想,写什么呢?最后她写下了:奶奶、爸爸、妈妈、及弟妹:不知何故,身陷囹圄,天气将寒,注意身体健康。我一切还好,不必挂念。腊梅。接着她写了信封,就回号子里去了。

        就在抓走李腊梅的当天晚上,茉莉和杜鹃被抓到了县治安指挥部,这治安指挥部文革前是永定镇派出所,是管理户籍和执行治安处罚的部门。文革中看守所人满为患,那些原来执行治安处罚的号子关满了,本来号子里就很挤,现在还要给茉莉、杜鹃腾出两个号子,其它的号子就更挤了。茉莉和杜鹃被送进了一号和八号,茉莉进到一号发觉没有被子、没有床,只有墙角地下一堆碾成了禳的稻草,整个号子发出一股很难闻的气味,汗臭味、尿臊味、霉味熏得人透不过气来,感觉到胸闷想呕。正在这时狱吏带着两个男犯人打开了茉莉的牢门,两个犯人一个人搬着被子,一个人搬着稻草。狱吏要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把那地下墙角的稻草搬出去。茉莉在走廊上拿了扫帚和灰斗把号子扫了两遍,才把稻草铺在另一个角落里,把被子在稻草上摊开,捡了一天的棉花,天黑下来了才开始走这三十多里路,实在太累了,她躺下就睡着了。杜鹃的八号则比一号稍微干净一些,有一个用木头钉成的一支脚的床,他一走进号子,看到这床就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这床,她想起来了,是在花岩电站工地晓丹姐的住处,她联想到这房子是陈老师住过,他很可能是转到其它号子里去了,因为这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可能碰得这么巧,恰恰在今天被放出去了。她躺下感到脚有些隐隐作痛,腰也有些胀痛,小腹也阵阵地疼痛,好像有什么在大腿上流,她坐在马桶上脱下裤子看,流了一裤裆的血,大姐曾对她说过,下身来血那就是来月经了,是成年的象征,第一次叫作初潮。苦命的杜鹃,连这初潮都来得不是时候,真的难到了她,这里面一样都没有,她脱下短裤垫在两腿间左顾右盼地想找一些可以处理月经的东西,她的眼光最后落在床头那个大纸板箱上。她先把纸箱的六方分开,再把纸板的纸一层层撕开,那纸板是六层纸糊成的,倒是得到了不少的纸,她终于用这纸箱解决了这初潮的月经。夜已经很深了,她十分疲倦,一躺下就睡着了。

       先提审茉莉,是在治安指挥部的办公室里进行的,只有一个审判员和一个书记员,那审判员讲一口有长沙口音的普通话,慢条斯理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李茉莉,十八子的李,茉莉花的茉莉。”“住址?”“家住十字街十八号,下乡到黄家铺公社李家山大队。”“职业?”“农民。”“听说你是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很会唱歌是吗?”“谈不上会唱歌,但我喜欢唱。”“你在宣传队里还负责保管东西是吗?”“是的。”“都保管了那些东西?”“保管的东西是道具、材料纸、化妆品等。”“保管过信封吗?”“没有,要用就去公社领。”“谁去领?”“有时队长领,有时我去领。”“你拿过公社信封用吗?”“没有,公社信封上印得有字,公社邮政代办员会监督发信人,公社的信封不准用于私人信件。”“一次也没有吗?好好地想一想,我不要你马上告诉我,你认真地回忆一下,想起来了告诉我们。”“公私分明,这是起码的准则,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一次也没有拿过公社的信封。”有人反映你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去了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办公室。有这样的事吗?”“有这样的事,那是因为我有一件夹衣掉在那里,那天风越吹越大,有点冷,我想穿那件夹衣就去拿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你去拿衣服,在路上碰到了人吗?”“我和李杜鹃一起去的,走到公社门口,杜鹃说伞水淋淋的,她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著我。我取衣服出来,杜鹃正在和崔队长说话。队长问我有什么事,我告诉她来拿夹衣。”“哪个崔队长?”“就是我们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崔颖队长。”“没碰到过其它人吗?”“来来去去都在下雨,我和杜鹃俩人共一把伞,只顾看路,只顾避雨,无瑕四顾,也许在路上碰到了人,我与杜鹃没看见的可能是有的。这重要吗?”“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我正想问您呢?”“你就不要问我了,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好好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你今天还能回答我的问题,但你都把实质的东西隐藏起来了,我什么都明白。希望下一次有所进步,今天就谈到这里,你看审讯笔记吧,有出入你可以改,在改的地方签字,在笔记的最后面签上你的名字。”李茉莉看完了审讯笔记,签上名字后回到了一号。

        审讯杜鹃的审判员就是那个审茉莉的长沙人。他看到杜鹃坐在那儿总好像有些不自在,他认为是杜鹃胆小害怕。其实杜鹃是初来月经,有点不习惯。他问:“叫什么名字?”“李杜鹃。”“李茉莉是你姐姐吗?”“是。”“你多大年纪了?”“快满十五岁了。”“家住哪儿?”“家住十字街十八号,我和大姐二姐下乡到黄家铺公社李家山大队。”“什么职业?”“务农。”“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c受奖。我告诉你了,就会使你失去坦白从宽的机会,就会失去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的机会。这对你来说是不好的,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听懂了。”“既然听懂了,我现在就开始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杜鹃没有答话,审判员继续讲:“有人反应你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与你二姐到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办公室去了,你和你二姐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办公室干了些什么?”“我本来是去供销社买盐的,但我们三姊妹就一把伞,公社、供销社顺路,我和茉莉到供销社买了盐后,我又陪茉莉到她办公室拿夹衣。”“为什么不要茉莉顺带买盐呢?”“我们三姊妹是我管伙食,我还要到供销社隔壁的诊所看病,就顺便买了盐。”“你进了她办公室吗?”“没有,我没到她办公室是因为当时的雨落得很大,我和伞都是湿淋淋的,怕弄湿弄脏了她的办公室,我就站在公社大门口等她。”“在路上碰到了哪些人?”“在路上好像没碰到人,只是在诊所碰到了医生和诊所的会计,在供销社碰到了营业员,在公社门前碰到了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崔队长。”“你为什么要拦住崔队长讲话,不让她进办公室?”“哪儿的话,是她和我打招呼,是她找我天南海北的侃,别人找我说话,我能不张人家吗?”“你俩都说了些什么呀?”“她问我为什么冒雨来到了公社,我说下雨才有空,她问我办什么急事,我说买晚饭盐,看看医生。她问我哪儿不舒服,我说有点耳鸣,她问医生怎么说,我说医生讲是营养不良。正在这时茉莉出来了,她问茉莉做什么,茉莉说天气冷,到办公室取夹衣,与崔颖讲完话,我和二姐就回家了。”“为什么站在门口?”“确切地说我没有站在门口,是站在门前的阶檐上,我是站在阶檐上等我二姐呀。”“我再问你,有人看到你有一天天还没亮,你提了一大包东西进城去了,有这回事吗?”“有,是有这回事。”“为什么要天不亮走,那一大包东西是什么呀?”“那次进城的头天下午,我二婶婶从城里回来说我爸爸的病上重了,我们三姊妹都想回去看看爸爸,去生产队请假,队长说我爸爸是压身病,当时正是农忙季节,要我先回家看看,要是爸爸不行了再下乡喊两位姐姐。我要是去迟了还能再走两趟吗,我算了的,那时走才能再走两趟。那包里是我们平日给爸爸捡的葫麦子,那葫麦子炒了推粉泡得吃对我爸爸的病有疗效。”“你在路上碰到人了吗?”“天没亮时不敢往路边看,天亮了我都进城了。”“三十多里路,你一个人走不怕吗?有人给你做伴吗?”“奶奶告诉我,远处怕水,近处怕鬼。三十多里都是旱路,走在大路上真的不怕。倒是天快亮了,走到红壁岩有点怕。”“有人看到你是和一个男青年走到一起。”“也许是同路人吧,我也许是太紧张,不敢向周围看。所以也就没看到周围有人。”“还有人看到你有天傍晚手里拿了一个木框子,有这回事吗?”“拿个木框子又怎么样啊?”“那个木框子是干什么的?”“谁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你从那儿拿来的吗?”“我在路上捡的。”“现在在你家吗?”“不在呀,你问这个框子,那是有用的东西吗,我看到时是当柴捡的,第二天就烧掉了。”“为什么要烧掉呢?”“我当柴捡的,为什么不能烧掉啊?”“你们家里有钢板、铁笔、蜡纸吗?”“我家又不办公,要那些干什么?”“如果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呢?”“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哇?反正我在家里没看到过。”审判员似乎都问完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所期待的答案一个字都没有。他仍然显得很平和的说:“你今天谈到的一些情况对我们破案很重要,谢谢你与政府的合作,希望你进一部反省自己的问题,老实向政府交代自己的犯罪,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我真不明白,我谈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生活小事,怎么能和你们办案挂起勾来。我没有什么反省,也没有什么交代的。”“你看看审讯笔记,有出入的你可以更改,但改过的地方要签上你的名字,还要在记录的最后面签上你的名字。”杜鹃很认真的看了审讯笔记,签字后就回号子去了。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那治安指挥部的忠字旗杆下捆绑着两个只穿着短衣短裤的姑娘,她俩便是茉莉和杜鹃。她俩的头发上已经积了约一寸厚的雪,紫褐色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那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外,看不出还有其它的生命象征,眉毛和眼睫毛上都有积雪,那冻得发紫的双腿双脚双手一动不动,她俩就像两尊大理石塑像。早晨放风了,一种声音在她俩的耳边回响:想活就要动,活动,动活,......茉莉向不远的水井望着,陈老师在那儿洗脸,这话是他说的。茉莉试着浑身用劲,她一下又一下的挣扎,觉得麻木在慢慢地退去,手脚又恢复了疼痛的感觉,她轻声地告诉杜鹃,杜鹃也试着动起来,她俩试着咬牙,咀嚼,脸部的麻木终于慢慢地退去了,她俩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痛。眼泪从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夺眶而出。热泪掉在脚下的雪地上把积雪溶化了两个酒杯大的窝。上班的干警为她俩解开了绳子,要她俩回号子穿衣吃早饭。干警们都惊叹这俩姊妹的惊人毅力,穿短衣短裤在雪地里站了大半夜竟没有冻死。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茉莉和杜鹃又被提审了。

        茉莉走进了那烧了三盆炭火的审讯室,热烘烘的,再加上四五个人吞云吐雾排泄出的烟,使茉莉差点晕倒了。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坐在那儿,她的心里充满了恨,这一群人比豺狼还凶狠,她怒目瞪视着那讲长沙话的笑面虎,昨天晚上把她和杜鹃捆绑在雪地里站大半夜的主使人就是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已经揭去了他伪善的面纱。他又开腔了:“李茉莉,想好了没有,昨天晚上对你们的专政也是迫不得已,那也是我们政府不愿做也不想作的。但你们太顽固了,是你们逼著政府作的,责任在你们身上。我还要告诉你,无产阶级专政有的是办法,有的是力量,谁要和无产阶级专政较量,谁就会粉身碎骨。希望你今天好好交代。”茉莉听到这一席恶言,她真想大声的反击几句,就是马上死去也在所不惜,她想大声地吼几声,但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书记员看出来了,他对审判员说:“张审,她好像已经讲不出话来了。”“下一步怎么办?”“她会写,就把她锁到这个办公室要她写,这办公室留一盆火,让她暖和暖和,好恢复嗓子。”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阵子,就按书记员说的办了。等人都走完了,李茉莉摊开纸,拿起笔写道:惨无人道,比法西斯还法西斯。反对刑讯逼供。她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全身火辣辣地痛,实在是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摊倒在地下,把纸和笔都弄到了火里着了火冒出了浓烟,发出了那赛克洛的恶臭。守在外面的看守赶快打开门,把茉莉扶起来坐在凳子上,纸与笔已经化为灰烬了。这看守不敢离开,他怕发生什么意外,陪茉莉坐着看报纸。

         杜鹃也和茉莉一样说不出话来,她被安排到另一个房间用笔回答问题。那操一口长沙口音普通话的审判员说:“昨晚无产阶级专政所采取的革命行动是你们顽固不化逼出来来的。谁敢和无产阶级专政碰,谁就会被化为蛆粉。你虽然不能说话,但你还能写,还可以书面回答问题。你必须按我写的提纲在这办公室里写书面交代。”她把提纲和纸笔放在桌子上出去了。杜鹃在这烧有炭火的房子里觉得手脚、腿、脸都火辣辣地痛,有些头晕目眩,她把凳子移得离炭火远一些,坐到了窗子边。窗外白凯凯的积雪映入眼帘,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一些,火辣辣的疼痛也减轻一些了。她开始看那审判员写的提纲,核心问题是问她那木框是谁帮着做的?木框是做什么的?那次半夜上街是谁陪她去的?她在一张材料纸上写道:这些问题我在以前的审讯中都回答过,没有什么新的补充。她试着轻声的说话,但还是没有声音,她想要是从此不能说话了,那该多么难受啊。她想起有一次到河对面洗衣服碰上了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也曾有几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吃了润喉片就好了。她在一张材料纸上写上:请代购两盒润喉片,我和二姐李茉莉各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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