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暮默默听完,不由也觉得有些头疼。农村的土地纠纷一直都是个大问题,因为是集体产权,又涉及一些土地划分不清,土地用途变更之类的,林林总总的情况是错综复杂,各种各样的纠纷也是层出不穷,类似于王若曦家里碰到的这种状况,林辰暮听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辰暮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这属于民事纠纷,有没有去法院起诉?”
“我去过了。”王若曦一抹眼泪,凄然道:“可法院说了,我们家里和村里签的那份承包协议是无效协议,因此不予受理。建议我们和村里协商解决。”
“无效协议?”林辰暮就有些惊疑:“为什么是无效协议?”
“法院经过调查说,那十多亩地原本是村里居民的宅基地,国家明令禁止另作他用的。而且,承包协议书除了村长的签字之外,没有村里的公章,因此并不具备法律效应。”
林辰暮一听就直摇头,当然,都是一些乡里的农民,要求他们有多高的法律意识是不大可能的。在农村,好些地方彼此之间的借贷都还停留在口头约定上。或许王若曦的父亲压根儿就没想过村上会违约。
“行,这件事我下来会了解的。”林辰暮就淡淡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王若曦脸上就浮起了浓浓的失望之色来。类似的话她这几年听得多了,可每次都是犹如石沉大海,就再也没了下文。
王若曦犹豫了片刻,又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一般,红着脸对林辰暮说道:“林,林书记,你要是能帮我,我,我会报答你的……”说到后面,声音犹若蚊呐,几不可闻。
“报答?”林辰暮微微一笑,说道:“报答就不用了,下次别再动不动闯往男厕所里闯就行了。”
一句话把王若曦臊得是面红耳赤,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卫生间里那羞人的一幕。
话说出口林辰暮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妥,揉了揉鼻子,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王若曦就手忙脚乱地起身,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林辰暮的背影,美眸中竟然隐隐胧起一阵水雾。
连着两天过去了,王若曦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无时无刻不在期盼这林辰暮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以至于连陪人打球时都失误连连,可是没少被其他陪练的女孩儿们讥笑,可林辰暮那里却迟迟没有任何音信,她都有些怀疑,林辰暮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又或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管这种麻烦事?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球打了过来,王若曦下意识挥拍,就听“哎哟”一声,对面的那个客人就捂着脸大叫起来。吓得王若曦连忙跑过去,紧张地说道:“胡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胡先生气呼呼地将手中的球拍往地上一扔,怒目骂道:“你他妈的试试看就知道。你今天已经打了我两次了。”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了。”王若曦眨动著长长的黑眸,眸中似有泪光,颤声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的。”胡先生就捂着眼角说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打了。这和别人打球是要钱,可和你打球是要命。”
又赔了好一阵不是之后,王若曦才在其他陪练的取笑声中,悻悻回到了休息室,心里不由就有些犯难了,这几天状况频出,已经让不少老顾客都选择了其他人,几乎一天下来都没有什么进账。这样下去,别说是挣够让母亲做手术的钱了,就算是生活都要成问题。
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
王若曦拿来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就有些不想接。在这里当陪练这两年,也不知道有些人从什么地方得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经常都会接到一些示爱,或者是约自己出去的电话,搞得她是头疼不已。
可思来想去,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声音轻柔而又充满了警惕。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可王若曦一听,却感动得她差点没落下眼泪来。
“林,林书记,你……”这几天,王若曦不止一次想过,再见到林辰暮时,要和他说些什么,可真正接到林辰暮的电话时,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在会所门口,赶紧过来。”
“哦,我马上就来。”王若曦心头一阵欣喜,放下电话后就是一阵飞奔。搞得整个球场许多人都不由侧目,其他美女陪练们也纳闷,她有什么好乐的?难道是中了五百万大奖?
出了会所大门口,王若曦站在那里就不由四处张望,可会所外面的停车场停满了车子,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就没看见林辰暮。而她穿着一身清凉的网球裙,站在大门口,也极为显眼,许多路过的人都不由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叭叭”两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王若曦这才留意到,一辆停在路边,闪着应急灯的黑色奥迪,就兴冲冲跑了过去,车门从里打开,就见林辰暮说道:“上车吧。”那双亮得不能再亮的眼晴,清澈、深邃、锋利,却没有逼人的光芒,反而是一种温柔得让人禁不住想亲近的感觉。
“上车?我们这是去哪儿?”王若曦就惊疑道,眼里就闪过一抹警惕来。她在这里干了这段时间的,如果不懂得自我保护的话,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武溪第二监狱。”
“武溪第二监狱?”王若曦心头一喜,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今天是你父亲出狱的日子,怎么,你不想去接他?”林辰暮就淡淡地说道。
“什么?”王若曦差点没被那巨大的幸福感所击倒,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盯着林辰暮看了一会儿,忽然噗通跪下,哽咽道:“林书记,我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为了父亲的事,她这几年可是没少奔波,可却就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每次想到,父亲在暗无夭日的监牢里过着非人的生活,她心就如刀绞般难受。不曾想,找到林辰暮后,才几天工夫父亲就出狱了。
“你干什么?赶快起来。”林辰暮吓了一跳,见外面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就连忙说道:“等见了你父亲再说。”
王若曦这才急急忙忙起身,钻进了车里。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飞驰的车子上,林辰暮对王若曦说道:“你父亲王定强当初租赁的十多亩地,的确是村上的宅基地。对此,王定强也很清楚,因此,为了租赁那些地,王定强给村长伏国洪送了五千块钱。而伏国洪也没有经过村委会就违规将地承包给你家里修建养殖场。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承包合同上就没有村上的公章。”
“什么?”王若曦楞住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事情中还有这样一个隐情在其中。
“所以说,整个承包原本就是不合法的。”
“那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王若曦不敢相信地问道,心里直想哭。她想不到,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这几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的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状况。
“伏国洪因为受贿,已经被刑拘,并正在接受调查,他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而王定强不仅是行贿官员干部,而且还在村里强拆养殖场的时候,致人伤残,五年的牢狱之灾对他来说也不为过。至于你们家当时的损失,经过我和村里的协商,村里同意本着人道主义赔付十万元。而你们家在银行的贷款,银行也同意免除这五年的利息,同时,允许你们分期偿还。”
“谢谢,谢谢林书记。”王若曦就哽咽着说道。林辰暮为她们家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到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看林辰暮的面子,不论是村里,还是银行,哪有那么好说话?王若曦可记得,当初自己去找村里的时候,可不受村上的待见,人家还振振有辞地说了,就是告到中央都不怕。
林辰暮就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母亲病情比较严重,拿了钱后,早点带她去治病。现在你父亲也回来了,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相信,随着高新区的建设和发展,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王若曦就不住地点头,泪目望着林辰暮那严峻刚毅的脸,却不知道该如何该说些什么。
武溪市第二监狱,是由以前的万胜监狱与兴文监狱迁建合并而成,两所监狱从散落于田间地头的偏远山区搬迁到城郊,规模也有所扩大,现有关押的犯人总共七百多人,是武溪第二大的监狱,隔得老远就能看到那高墙上密布的电网。
看到监狱那巨大的铁闸大门,王若曦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这个地方,她来过无数次,每次都怀揣希望而来,又失望而去,今天,总算是可以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