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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与知 —— 对信仰的一种新设想

(2006-10-08 12:18:21) 下一个
(抽时间翻译了一篇文章,没好好修整文字,读起来比较困难,大伙儿凑合着读吧。本人原本对这教授很尊敬,读了这篇文章后敬意降了许多。)


信与知 —— 对信仰的一种新设想

原哥廷根大学新教神学教授吕德曼为德国西南电台所作的报告

I

在日常语言中,知是一个相当明确的词,而信则不是。知以可检查性、普遍有效性、理性和客观性为目标。首先将真正的知与纯粹的观点或信区别开来的是古希腊哲学家。信具有多重含义。信作为纯粹的观点可以被负面理解,这样,“我相信”实际上也就是说,“我并不明确地知道”。信这个词的多义性还可以表现为,让某人继续信他所信的,也就是说,在某个具体问题上放弃用反面的、但是正确的事实来说服某人,这时候,信又有虚幻的意思。类似的说法是,某人声称自己与其他人不同,不再能信,这时候,信对说话的人而言是一种无法再接受的东西,显然是因为现实使他不能再接受所信的内容。

信的有效性的相对化,在现代是与科学背离教会学说密切相连的。从自身的要求来讲,知是可以理性理解的,而信就与非理性联系在了一起。一个世纪前,群体心理学家 Gustav Le Bon 对信的非理性含义是这样描写的:“宗教领袖可以在人的灵魂里制造那种可怕的、叫做信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使人完全变成自己的梦想的奴隶。”问题在于,在人信仰的能力里,是否也可以隐藏一种强大的、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被称为积极的潜力,而知是否也可以变成自己的反面。如果知的能力被高估,知本身具有了不可置疑的意识形态的特点,后者就总会发生。不过,这是后话,随后我还会再说。

II

我们还是首先看看信和基督教对信的阐释。在基督教团体,信往往还有其他的限定。在这方面,信的对象是决定性的,这就是圣父、圣子和圣灵,因为,所信的内容决定了与这种信仰相争的限定的区别,而基督教内部则通过其他所信对象加以区别,比如处女生子、复活和教会等等。

对信的这种理解贯穿了过去 1700 年的教会史,这种理解从两方面得以保障:其一是通过集结旧约和新约的经文,据说这些经文是上帝通过被选的人嘴在过去和当时向个别的教会所说的;其二是通过一个特别的历史理解,这种历史理解赋予基督教信仰的起源一种特殊的意义。这种历史理解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描述:耶稣是无罪无恶的上帝之子,他向使徒们启示了纯粹的学说,然后为了世间的罪而死,死后第三天从死者中复活,巩固了他一心一意的教会,委托使徒们向所有的人传播福音。随后,魔鬼遣送异端分子到世间来与正信的基督徒斗争,但是不能阻挡福音的传播。

早期教会关于圣经记载的是上帝的话以及处女生子的观点,直到17世纪都是基督教教义不可置疑的出发点。这种情况直到自然科学世界观的革命和历史批评方法的兴起导致突破性发展才得到改变。历史批评的方法揭下了圣经神圣的外衣,戳穿了原始基督教无辜的外表,而且也为原始基督教得以形成的世界带来了全新的认识。旧有的一切都乱了套:关于经文作者的说法大多被反驳,学者们认识到,圣经是公元2世纪获胜的基督教一方的文集,原始教会的处女形象反映了一个基督教派的虔诚愿望,这个教派把自己对正确与错误学说的理解回放到了教会最初的阶段。

对经文的历史批判研究为解经带来了至今仍然持续的危机。在宗教改革者马丁•路德看来,经文的字面含义与历史含义是等同的,现在这两者因为历史批评的方法而渐行渐远:新约不同作者所描写的耶稣形象不再等同于历史事件的真实过程。对于历史批评者而言,今天任何可能的神学与原始基督教时代的历史差距都是不可掩饰的,这种差距也成了今天激烈的神学斗争的根源。换句话说,历史事实与其意义、历史与宣教、耶稣的历史与其在新约中自相矛盾的形象之间的鸿沟,使得圣经不能再呼唤现代的人。此外,当代圣经史学家完全有理由确信,在许多事情上他要比他所研究的原始资料的作者知道得更清楚,这不仅仅是指涉及古代世界观的问题,而且也指许多涉及到信仰核心的问题,比如,玛利娅肯定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怀孕的。古代世界的许多大人物,比如奥古斯都或亚历山大大帝,都被声称是由处女所生,这样就可以认清,处女生子是一种解释。另外,基督教最古老的文献,比如保罗书信和马克福音,根本就不知道耶稣为处女所生,这也证明基督教的处女生子从历史角度看是不正确的。神学和教会特别受到历史意识的觉醒的冲击,这正符合历史向现代转折时期的历史进程,圣经阐释领域的斗争最激烈。罗马天主教会从一开始就拒绝圣经的历史研究,教皇在众多的声明中正式否认基督教的信仰与历史会有任何矛盾,偏离这个方向人不可能获得重视或施加任何影响。所以,直到20世纪初,圣经的历史研究只有在新教领域才有可能。但是,即使在新教领域,圣经历史研究也曾经不断成为攻击的目标,直到这种研究在教会内以与信条相联系的“神学科学”的形式找到了归宿并从属于了信仰。

人们或许会认为,鉴于世俗的历史意识所带来的浪潮,教会与神学早应该从现代社会消失或变成了边缘群体,但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历史的讽刺是,两大教会及其所属的学院-教会神学丝毫未受到历史批评的质疑的损害。在德国,他们对国家和社会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其财金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虽然不论是神职人员还是教会成员都认为两者正在悄然背离基督教信仰的传统内容。

那么,从对早期基督教和圣经公认的事实知识的角度看,信与知的关系究竟怎么样呢?我们回忆一下:处女生子的信仰必须面对我们今天的知识,就是,处女生子不是历史事实,而是后人所加的阐释。此外,其他一些历史事件看起来也在使信仰相对化:新约福音书所描写的耶稣的大部分话语与行为都是后人对耶稣这个人的阐释。

首先,这种阐释发生于早期基督教会内部斗争的框架之内。一些人为了打击其他的基督徒借用了耶稣的权威。伪造耶稣的话语的一个例子是路加福音16:17:天地废去,较比律法的一点一画落空还容易。这句话是教会内自由派与保守派斗争时产生的。自由派的基督徒可能是使徒保罗一派的。保守派的基督徒指责他背离律法,散布谣言说他教导居住外邦的犹太人不要再为儿子们割包皮(参阅使徒行传21:21)。这类基督徒属于耶路撒冷教会,他们在耶稣的弟弟雅各的领导下日益趋向于恢复律法。声称律法不可改变的这句耶稣话语可能就是在这个保守圈子里产生的。在内部斗争中为了捍卫自己的立场,他们直截了当地声称这是耶稣说的话。

其次,有些所谓耶稣的话也是在与不信耶稣的犹太人的斗争中伪造的,比如,第一部福音书的作者就把下述的话当做耶稣的话:
马泰福音
23:34 所以我差谴先知和智慧人并文士,到你们这里来。有的你们要杀害,要钉十字架。有的你们要在会堂里鞭打,从这城追逼到那城。
23:35 叫世上所流义人的血,都归到你们身上。从义人亚伯拉罕的血起,直到你们在殿和坛中间所杀的巴拉加的儿子撒迦利亚的血为止。
23:36 我实在告诉你们,这一切的罪,都要归到这世代了。
23:37 耶路撒冷阿,耶路撒冷阿,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我多次愿意聚集你的儿女,好像母鸡把小鸡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们不愿意。
23:38 看哪,你们的家成为荒场,留给你们。

第34节中所说的基督教先知、智慧人和文士指的是马太的时代,他们将遭受杀害、钉十字架和鞭打,而且是通过被耶稣指责为虚伪的法利赛人和文士。马太写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对全以色列的审判,对耶路撒冷的控诉以耶路撒冷在耶稣死后40发生的犹太战争中被毁为前提。耶路撒冷城被毁指的不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是已经发生的事:耶路撒冷城将作为荒场(就是废墟)留下来。

再其次,为了表达耶稣作为上帝之子的特殊尊严,耶稣的话被伪造。比如,据说是耶稣在十字架上所说的两句话,来自旧约的诗篇。马可福音15:34著名的绝望呼喊“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引用的是诗篇22:2,而路加福音23:46象征和解的呼喊“父阿,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则是诗篇31:6(5)的原话。

这还不够:新约作者们关于耶稣自己预言了自己的受难和复活的说法通过历史复原已经被彻底否认。新约里的这些说法同样是从信仰的角度由后人加写的,再进一步说就是,象新约所描述的或预言的那种耶稣的复活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发生。有关空墓室的文字,是在复活信仰产生过程的第二个阶段形成的,这一阶段的主题是,确定耶稣从死者中复活,向追问的犹太人展示一个空空的墓室。即使在这一阶段,基督徒也在旧约诗篇里找到了一个“证据”。按基督徒的说法,在诗篇16中,大卫或称耶稣曾经预言,上帝不会让上帝之子朽坏。福音作者路加把诗篇的这一章演绎成了故事,让耶稣不朽坏,从而增强耶稣的重要性。这样,耶稣的墓(在叙述中)只能是空的。

另外还有许多实事,同样严重地损害基督教信仰中信与知之间貌似和谐的关系:旧约中被基督教解释为耶稣预表的其他预言,与耶稣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每年圣诞节和耶稣受难节礼拜时都要讲到的那些所谓预言,都是后人牵强到耶稣身上的。先知以赛亚在公元前8世纪为国王亚哈斯预言一个儿子诞生的时候,(参见以赛亚书7:14)说的根本就不是耶稣,旧约中关于上帝之仆的诗歌也根本就不是对十字架上的上帝之子的预表。换句话说,象“他诚然担当我们的忧患,背负我们的痛苦。我们却以为他受责罚,被神击打苦待了”(以赛亚53:4)这样看起来无可置疑的句子与耶稣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完全是另有所指,甚至是指以色列民族此前500年的命运。

通过历史批评被明确揭示出来的基督教信仰与历史实际过程之间的矛盾还可以列出许多,但是,现在的斗争已经以对信仰不利的形式决出了胜负。教义的观点与历史的还原之间出现了巨大的矛盾,世界上任何阐释都已经不能再取消这矛盾。

但是,现代神学家却在试图化解信与知的矛盾,比如,他们甚至极力反对耶稣的复活是历史事实或时空之内的一个事件的观点。他们更多地是说:耶稣复活的说法中重要的是,被钉十字架的耶稣没有被毁灭,因为复活了的是被钉上十字架的,而且只作为被钉者为今天的我们所见。但在我看来,对复活作这种内容上的定义毫无意义,因为他们用“复活”这个词所表达的已经与圣经中所描述的内容毫不相干。Rudolf Bultmann使新约的音讯“去神秘化”的纲领所应得到的,同样是这个应该说是很不留情面的评价。他试图通过一种与今天的世界观协调的阐释使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得到保存,但是,他用以拯救复活信仰的观念,即,耶稣“在宣教中复活了”的观点,完全掏空了圣经中作为复活前提的肉体复活,这样他的观点不再与历史事实冲突,而是成了没有任何历史含义的空话。

我们曾经说,维护基督教信仰的斗争因为历史批评方法的兴起被置于历史研究的基础之上了,关于这一信仰的定论要从历史和关于历史的知识这一角度来下。但是我们很快就难堪地发现,新约中歪曲、伪造犹太人耶稣的言论用以反对他的同胞,已经走出了很远,旧约的话语被歪曲成了其字义的反面,用以说明耶稣。

那么,通过寻根到耶稣来挽救信仰、并把耶稣作为这个信仰的证人的尝试又应该如何评价呢?难道不能心安理得地把一切附加的东西删掉、把信仰理解为纯粹的阐释并从而把耶稣作为第一个基督徒来看待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是一个明确的“不能”。评价这种尝试的时候必须记住现在已经明确掌握的知识,就是,耶稣属于犹太教。从犹太教到基督教是一条很长的路。基督教教义的发展是以损害以色列、反对从来就没想过要发明一种宗教的耶稣的观念为代价的,所以,我们不能昧着历史的良心为基督教强霸耶稣,耶稣属于以色列。

鉴于现在所知的可靠的知识现状,现代神学家继续捍卫基督教义的努力只能被称为欺骗,如同公元一世纪犹太人所指责的一样(参阅马太27:64和28:15),而基督教教义学者更是昧着知识的良心在阐发与真实的耶稣毫无关系的观念。我们不能忘记已经说的,更不能忘记一个简单的事实:耶稣是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通过受洗去罪,这使他完全站在了有罪的人类一边,这样,把他升高为世界的主和无罪的上帝之子就只能是一场奇怪的闹剧了。不论从信仰的角度如何被强调,从历史知识的角度来看,这场闹剧已经变得完全不可能了。

III

知,自知自己的界限。比如在历史领域,我们永远只能做可能性判断,历史领域所用的方法中也包括了不断更新知识和修正旧有知识的手段。真正的科学永远在不断地自我修正。同时也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人不是一种纯粹理性的生物,而是也有许多其他的层次,比如通过艺术和诗所反映出来的层次,而信仰的能力也属于这一领域,能过通过知识和理性来控制这个领域的人仅仅是少数。可是同时,知识和理性本身又要求一种决定人的非理性一面的力量,我称这种力量为信。当然,这种信已经不可能是对复活的信或对处女生子的信,甚至不能再是对上帝或其他什么东西的信。暂时可以这么说,这种信沉寂于自身,知道如何被其他的东西支撑。

旧约里或许有一种类似的信,一种可以不需要对象的信。那里绝对化使用的概念“信”,从语言上讲与忠诚和坚定同源。词干 aemet 被用来表达上帝的忠实同样属于这种语言方案。阿门(Amen)这个词的大致含义是:它是坚定的,有效的,所以是真实的,在发生,在成为现实。旧约中,我们可以在以赛亚书找到“信”这一词的绝对化使用。面对一场政治威胁,先知以赛亚建议国王亚哈斯坚持下去。他对国王说:“你们若是不信,定然不得立稳。”(以赛亚书7:9;德文版的说法是:你们若是不信,就将不在。)

这句话扣人心弦之处在于,信与这里所说的在,在希伯来语里来自同一词源。通过这种绝对化的词汇使用,我们可以看到旧约里一种特别极端的信仰理解。这里没有附加信仰的对象,这有一个原因,因为,加上信仰对象会使这句话失去或削弱原有的特性。在以赛亚的话里,信与赋予生命内容的东西相关,我们处在生与死的领域,生命在信仰中获得了理由与基础。对以撒亚来说,信仰与存在几乎是对等的,因为,“有内容”在人的生命意义上来说不是信仰所得的报酬,而是表达了信仰与内容的等同。以撒亚7:9句中的两个动词直指一个共同的来源:坚持。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先知以撒亚用“你们若是不信,就将不在”所要达到的首先是一个政治目标。国王亚哈斯计划自愿向亚述帝国投降,以避免大马士革和以色列国王的威胁,以撒亚要劝他放弃这个计划,认为他更应该坚信上帝的救助而坚持下去。这样,以撒亚对我刚刚所描述的对信仰的理解将会非常失望,因为,对他来说,以色列的上帝是在历史中显现自己的上帝。但是,我的描述的前提是,任何一种与历史联系在一起的神学都失败了,同理,任何直接的上帝的话都变得可疑了。人所制造的是人性化的上帝形象,如同希腊哲学家 Xenophanes 在公元前6世纪所说,如果公牛会绘画,他们的上帝也将会像一头公牛。所有这一切并不意味着旧约和其他古典文献所说的信仰就不能为今天所利用,如果是涉及到人这个层面的。

旧约中涉及到人的层面的关于信的说法,提供了一种在今天依旧可行的信仰方式,一种可以创立能够让人接受的知与信的关系的信仰方式。如同许多新发现的诺斯替文件所显示的那样,在早期基督教的背景中,一种由教条的信仰理解向内涵和深度的信仰的转变已经完成。一些所谓异端教派的成员称自己为“不动摇的人类的成员”。他们的信仰以及多数诺斯替追随者的信仰被视为与知识等同,按现代的理解,就是面临创世的恐惧和随时随刻震撼地球的荒诞来全面实现自己的生活的愿望。如同进化过程中地球上出现生命一样令人疑惑,生命在把自己的扩展推向宇宙意识。这种重新界定的信仰的生命因着未知的原因向未知的方向扩展,简单地说就是因为自身的存在。这种信仰提供了一条道路,就是,我们可以以在这种信仰中所赢得的自我为坚实的基础纵身于生活的漩涡。这样,信仰就成了力量,使得人可以分享宇宙的全能。这种描述或许会引发某些恐怖,同时,通过这种恐惧,每天新赢得知识又可以与被人所理解的信仰形成一种可以接受的关系。

IV

我再回顾一下:我们首先讲到了日常用语中信与知的意义,讲到信的负面含义如何随着科学从教会教条中的解放而产生,随后讲到基督教信仰作为一种信处女生子和复活等特定内容的信仰,从历史角度看已经被彻底否定,最后,我们试图确定一种经得住考验的知与信的关系。如果要确立这种关系,就必须完全放弃教条化的信仰内容,寻找并发现一种完全建立在人的基础上的信仰理解。这样的信仰是以对知的追求为自己的命运的人的一部分,而这种命运又是在不断定位自己在宇宙的地位而得以实现的。这种信仰的追随者是否又会建立一座基督教的大厦,那就是未来的问题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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