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小天地

                   妹妹也還不適合穿大媽衫

老辰光，媽媽的眼光蠻好呢，儂看伊的照片把自己打扮得和時代一點也不脫節，蠻趕時髦的。

想起小辰光，沒有多少花頭的媽媽鈔票也賺得勿多，過日子精打細算。但每年逢年過節我們的新衣裳總歸是照牌頭的，逃也逃不脫。我是姐姐，所以比阿妹格算，占盡便宜。因為假使媽媽心想好，平時也會踏踏縫紉機，裁裁剪剪做點新衣裳給我，伊打扮我們姐妹倆既不像新搬來的獨養女兒露露的姆媽，把露露裝扮得像花蝴蝶一樣花枝招展，引人注目；也不像隔壁頭的有5個小句逗(小孩）的阿毛的娘不管三七二十一，隨隨便便爛汙三鮮湯地打發阿毛。媽媽幫我們做的衣裳是即漂亮又大方，伊老底子的眼光還是勿錯的，實事求是，有一句講一句。

印象深的記得媽媽幫我做過一件黑顏色的燈蕊絨馬甲，右上角還繡了一頭可愛的毛絨絨的小鹿。班級裏好幾個小姑娘都穿過這種顏色不同，款式料作大致相同的馬甲，當時蠻流行的。伊還幫我做過幾條打褶的裙子。一條打大褶的花裙子，穿著就像上海剛解放時候女學生穿的背帶裙。還有一條是一抹色天藍顏色的確良料作做的百褶短裙，那時候大家都認為的確良挺刮漂亮免燙抗皺，比棉布耐穿實惠。這條百褶裙真是條功夫裙，每一公分打一個褶，媽媽下班回來開夜車，用了幾個晚上才完成，不是嫡親姆媽，啥人會有介好心想。但無奈，我的初中管教太正統，校規不許穿短裙，我隻好在禮拜天穿穿，孤芳自賞，有時候存心弄堂裏走走，就想馬洋馬洋顯擺顯擺媽媽做的漂亮裙子紮紮台型。後來高中的時候，自己自做主張買了一條幾乎拖地的長裙，媽媽講我穿得像＂燒香婆＂，我仔細照照鏡子，橫看看豎看看覺得媽媽講得有道理。

這張照片是初一時拍的。上衣是天藍與白相見的圓領衫，裙子就是天蘭色的百褶裙。
長發盤著，以前是不能披頭散發的，挎個包戴墨鏡扮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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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就要我穿紅著綠的

每次回上海，媽媽總是我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妹妹等都要上班不好意思影響他們扒分賺鈔票，姆媽閑來無事就陪我蕩馬路。買衣服是我的心頭好，最起勁了。每次我單槍匹馬出去都掃興而歸，買不到滿意的。大家都講我買東西疙裏疙瘩 太挑剔，但一旦我與媽媽一道出去，總是大包小包滿載而歸。不過到了屋裏廂，我就呆特了。剛剛在店裏大家都異口同聲講＂好看＂的衣服哪能這麽難看，介不合身。聽人家講無商不奸，是不是精明的店家做事體促刻，放了一隻美顏瘦身的哈哈鏡來騙我？NO，NO，No，原來問題出在我親愛的姆媽身上。

喇唎頭的兒子自己寶貝。同理，不管長得怎樣，穿著怎樣，在別人眼裏也許是喇叭花的女兒在自己媽媽眼裏總是比玫瑰花還嬌美。每次軋馬路，逛商店，媽媽總是慫恿我買衣裳，媽媽經常對著徐娘快半老的我們姐妹倆講要我們抓住青春的尾巴，我每試一件衣服，店裏都是一片叫好聲，我曉得講好聽閑話，讓顧客聽得開心適宜是這些花頭花腦的營業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基本功。

現在國內實體店冷冷清清，不像我出國以前吃的用的穿的商店裏永遠是人頭攢動，買東西是要奮不顧身擠進擠出的。時過境遷，科技創新，在現代的網絡電商時代，傳統店家的生意是門庭冷落，真是王老五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百無聊賴的店員經常隻好嗄嗄三胡，吹吹牛皮。

盼星星盼月亮，她們好不容易終於看到有人光臨了，個個瞳孔放大，磨拳擦掌，當然要拉住稀客不放。我試衣的時候，她們異口同聲地講：＂好看來，讚哦！＂，媽媽在旁邊也抑製不住，笑嘻嘻地看著我，伊勿是悄悄地而是毫無掩飾地當著營業員的麵滿意地直點頭，摧促我：＂是好看，快點買下來，價佃勿句哦！不貴）＂，弄得我討價還價的餘地也沒有了，原價買回去，上當了。媽媽怎麽也像連檔模子一樣，幫她們撬邊啊，可憐了我的白花花的鈔票了，營業員翻麵孔翻得比翻書還快，衣裳退是不認帳的，隻好藏在深閨中，尋個機會送出去。唉，再醜八怪的女兒穿再難看的衣裳在自己媽媽的眼裏都賽過西施。但以後媽媽作為我的服裝顧問的寶座現在要慎重考慮考慮了，下次再去買我自己的衣服就不帶伊去了，或者索性捏牢皮夾子隻看看笑笑絕不再輕易下單。長江後浪推前浪，媽媽已經不領市麵了。

國內的人勤勞巴結，一清早，大家都離開暖洋洋的被筒，讀書的讀書，上班的上班，開始他們一天的緊張的繁忙生活。講好的陪媽媽逛菜場，但媽媽總是心疼我，讓我睡懶覺，自己悶聲不響一個人躡手躡腳溜出去。

有一天快臨近中午了，我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東西，媽媽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探頭探腦，看我醒著，伊拎著新衣裳眉飛色舞地對我講：＂我幫儂買了套衣服，老好看的＂。我一聽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大事不妙，暗暗叫苦，我不帶伊去買衣裳，伊摒不住了，自己獨立行動了，買的衣服肯定又穿不出去，一件倒也算了，還買一套呢，這意思是至少二件，鈔票又要浪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現在這年代，中年婦女都千方百計地拖住光陰想扮嫩，我也不例外，可媽媽怎麽急不可待、匆匆忙要把我打扮成大媽啊，可是伊明明口口聲聲講要我抓住青春的小辮子。

媽媽買的這件衣服老像毛阿敏邊搖邊唱的＂你從哪裏來，我的朋友＂那件80年代末流行過的那種寬肩的上下一般粗的衣裳，＂不拎不拎＂發亮的黑底的的帶紫紅色印花的外套，附帶一件套在裏麵的更加 不拎不拎＂帶有閃亮的金屬飾品的黑馬甲，寬寬敞敞的不顯腰不顯胸，感覺適合身材氣勢磅礴的上了一定年紀的女人穿著的，簡明扼要地講這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媽衫，我的氣場現在恐怕 hold  不了，而且帶花的色彩嬪紛的衣裳從來不是低調的我的那杯茶，我一本正經地對媽講＂姆媽，儂穿肯定好看＂，媽媽謙虛地回答我：＂開玩笑呀，介長，我穿要拖地了，儂穿正合適，特地為儂買的呀＂。

這件衣服讓我受驚不小，想到平常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妹妹，我決定嚇嚇她。拍了照，我發給阿妹的微信講：＂，媽幫你買了件衣服＂，果然她回答：＂大媽呀＂看樣子她也受驚不小。她還加了個汗流驚恐的符號。

姆媽呀，儂就是要把我打扮成大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