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鹿葱

2012年12月16日，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印度首都新德里的一名女大学生乔蒂·辛格·潘迪（Jyoti Singh Pandey）跟她的男友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一场叫好的热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散场时八点多钟，在一个大都市里，这绝不能算作很晚。但是新德里有个臭名昭著的恶称：“强奸之都”！于是，两个年轻人上了一辆十恶不赦的巴士，车上6名醉醺醺的男人袭击了他们。女大学生在公交车上被轮奸。

这个消息当年地球人就知道了，我也是一声叹息而已。但是整个事件来龙去脉，我是最近看了两部影视剧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才知道这个女大学生乔蒂被轮奸之后还不算完，因为她拼力反抗又惨遭毒打，被这几个畜生不如的家伙用牙齿咬烂她的脸庞，还把铁棍捅进下体，继而伸进他们的魔爪，拉断了她的肠子！最后还差点被他们企图轧死。

仅仅读这样的文字，你就会心跳加速，目瞪口呆！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生！

2012-2021，差不多10年过去了，但是通过《印度的女儿》、《德里罪案》这两部影视作品，虽然角度不同却同样真实而详尽的记录，那些前前后后的事情，那些多多少少被牵扯进来的人，让我观后依然心绪难平。

我先看了《印度的女儿》，这是一部纪录片。导演莱斯莉·乌德温（Leslee Udwin）是一位英国犹太裔电影制片人、导演和人权活动家。在此之前，她还拍摄过 《东方就是东方》、《拉特克利夫夫人的革命》、《西方就是西方》等影片，并且凭借《东方就是东方》获得了英国电影电视奖和伦敦影评人协会电影奖。还有一点，她自己就经历过被强奸的痛苦。。。

2015年3月，她花了两年时间拍摄的纪录片《印度的女儿》由BBC首发。

《印度的女儿》主要采访对象是当时驾驶那辆公交车的司机Mukesh Singh。采访是在监狱进行的。用铁棍施暴的罪犯Ram,是他的兄弟。在审判结果宣布之后，Ram吊死在自己的牢房里。

Mukesh Singh和Ram这对兄弟生活在德里的贫民窟。另外卷入案件的被告有水果摊贩Pawan Gupta、健身教练Vinay Sharma和无业的Akshay Thakur，他们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参与轮奸的17岁青年的妈妈则说，他11岁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消息，还以为他早就死了！那个晚上，他们所有人都喝了酒。

对着乌德温的镜头，Mukesh Singh毫无愧悔，他平静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体面的女孩不会晚上9点还在外面闲逛。女孩才应该对强奸负责任。”他认为当女孩被强奸时，就不应该反抗。她应该安静地乖乖被强奸。这样他们完事之后就会扔她下车，只揍那个男孩一顿。

不要以为这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生活在底层的贫民的愚昧无知的观念，为罪犯辩护的律师的话才更教人瞠目结舌！

罪犯的辩护律师Sharma认为，受害者应该对袭击负责，因为作为两个未婚男女，他们不应该出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一个单一的事件或强奸的例子是针对一个受人尊敬的女士。即使是黑社会也不喜欢碰一个令人尊敬的女孩。”

另一位辩护律师AP Singh则一脸正气地表示，如果他的姐妹或是女儿发生了婚前性行为，他会当着全家人的面，用汽油烧死她！

辩护律师可以为罪犯辩护，这是罪犯权利，可是有这么辩护的吗？歧视妇女强暴妇女的全世界都有发生，可是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理直气壮为强奸犯辩护的法律人士大概只有印度才有！

据报道，印度警方对强奸犯罪一向刻意低调处理，往往结果就以“不起诉”了结；被起诉的案件又通常审判时间很长但量刑却较轻；而受害者却要遭到社会的歧视，比死亡更狠的耻辱，所以选择沉默；高高在上的政客们也冷酷无情的评价。既然被强奸就去死吧，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就是这些因素叠加，才使印度首都成为“强奸之都”吧？

再说，乔蒂是一个很不守“妇道”的女孩子吗？

乔蒂的父亲是机场装卸工，她们家很穷，她从小就想当医生。妈妈说，咱家没钱，她说，我不要嫁妆，把存给我的嫁妆做学费吧。拗不过女儿，家里卖了祖产，动用了乔蒂的嫁妆钱。就是这样，乔蒂还要再课余打工。她只是上学，想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女医生！父亲则悲痛地说，亲手怀抱的女儿，拉着她的手长大的女儿，又亲手火葬了她！乔蒂已经结束所有课程开始实习，她说，爸爸妈妈你们的小女儿要成为医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部纪录片采访了不少女性，除了乔蒂的母亲，还有罪犯的母亲，罪犯的妻子。那个17岁半青年的母亲说，他已经离家3年，我以为他死了。镜头扫过这个家庭。我们常用“家徒四壁”形容一贫如洗。可是这个家连四壁都没有，门窗这一面就挂着布帘子，人畜同居，里面有一些黑黢黢的铝制锅盘，母亲说，不洗，洗也没有用，没有吃的东西。

形成鲜明对照的也有一些身居高位的女性，女法官女议员，她们衣着鲜丽，皮肤白皙，欧美式的白不是韩国式的白。

越往底层，肤色越黑，高层女性与白种人无异，可见除了歧视妇女，印度的种姓制度也是多么地根深蒂固。

我最喜欢的女演员梅丽尔·斯特里普 (Meryl Streep) 参加了影片在纽约的首映式，她说：“这部感人的纪录片令人痛心，不仅是因为它以令人心碎、坚定不移的目光看待一个年轻女性的生命被残酷地结束了，而且还因为那亲密而清澈的目光，那种对摧毁她（指导演）和她们所保护的年轻人的目光。“（This moving documentary is harrowing not only for its heartbreaking, unflinching look at a young women's life brutally ended, but for the intimate, clear-eyed look at the young men who broke her and their defenders。）

2013年1月9日，这起案件被移交给法院，罪犯的法律辩护团队说他们将计划“不认罪”。

然而，此事太丢大印度国的面子啦。2月1日，印度内阁通过一项修正印度刑法的“命令”，规定性侵案被告若造成被害人死亡或成为植物人，将被处最低20年徒刑、最重死刑。乔蒂因伤重不治而死亡。最终，6名罪犯除了1名监狱自杀，1名未成年人Mohammad Afroz因为还差半年不满18岁，被判少年劳教所3年以外，4名罪犯Ram Singh、Mukesh Singh和Akshay Thakur执行绞刑。

——绞刑，这也够印度特色了！

乌德温凭借《印度的女儿》获得了 Biografilm 电影节、巴哈马国际电影节和圣地亚哥电影节的奖项，当之无愧。但是就在这部影片上映前夕，印度当局便以作品内容“令人反感”为由，全面禁止了该影片的播映。

无限感慨看完《印度的女儿》，我又按图索骥，找到2019年拍摄的电视剧《德里罪案》，这部剧高度还原了当年案件，并换了新的视角来观察这个案件。

《德里罪案》的主角瓦尔迪卡Vartika 是德里警察局副处长，一位女性。这就是电视剧的第一个视角：女人，母亲。

第一集就是瓦尔迪卡自己的女儿要去多伦多读书，她不理解：“多伦多哪一点比德里好？”女儿说：要我列一个清单吗？ “这个城市烂透了”。她劝女儿的理由也是：“NO，越来越好”。印度是安全的。因此作为一个母亲，她看见乔蒂遭受的伤害，无比痛心，她狠狠地抽了罪犯大嘴巴，还脱下鞋砸他，可见内心的愤怒。

当年案件发生后，警察也成为民众攻击的对象，市民认为他们办案不力，再加上老百姓长期痛恨印度警察的贪污收贿和种种不轨，致使这次市民对罪犯的憎恨宣泄到警察身上。

瓦尔迪卡另一个视角就是警察的视角，要面对群众不满与示威、面对议会的争权夺利、面对法院的审讯和舆论等等。深夜里，她第一个赶到医院看望受害者，安排专人看护，防止媒体提前介入，安排捉拿罪犯。。。。一系列措施，迅速周到。一个干练的女警察跃然而出。

乔蒂案件里，德里警察也是努力办案的，不到一周，6个罪犯相继落网。电视剧对每一个罪犯的抓捕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印度警察的窘状便通过一个一个镜头如此这般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正在审讯犯人的关键档口，忽然停电，不是什么突发事件，是因为这个部门没有及时缴纳本部门的电费，局长就给他们停了电！奇葩吧？

办案没有汽车，全凭三轮机动车东奔西跑。这种最简单的机动车，曾是黑龙江县以下乡镇最便利的出行工具。车况不好，还横冲直撞。东北人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幽默感，送爱称“三老爷”

抓罪犯缺少手铐，手拉手一起走。

警察没有固定法定休息日，疲劳上岗家常便饭。服务34年的老警官给妻子买药都缺钱。

怒气上来，抽嫌疑犯大嘴巴似乎不犯什么忌讳，连女处长也当仁不让。

资深警察的家也是墙皮脱落，家徒四壁。他们坐在一起抱怨，看人家美国警察，有车有房，还有假期 。。。

《德里罪案》的导演Richie Mehta用了 4 年的时间进行调查和写剧本，刚开始本来打算拍成一部故事片，但发现一部电影无法容纳所有内容。 因此拍成了7集的电视连续剧。

Richie Mehta 是加拿大电影导演和作家。2008年他的第一部故事片《阿玛尔》就广受好评，在第 29 届精灵奖中获得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提名。《德里罪案》获得国际艾美奖最佳剧情系列（2020）；以及亚洲学院奖最佳剧情系列（2019）和最佳导演（小说）。

他说“我们想要说明和探索的是一种对大多数人来说难以理解的罪行，你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

“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是的，病入膏肓，从哪里思考，从哪里下手？。。。。

《德里罪案》的结尾，6名模糊不清的人形被吊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现实里，4名罪犯最终伏法执行绞刑是2020年3月20日，距今也不过一年零八个月。

推荐网友们看这两部片子：

《印度的女儿》2015年BBC拍摄；

https://www.ifsp.tv/play?id=fzhq0zoGta5

《德里罪案》2019年Netflix拍摄。

https://www.ifsp.tv/play?id=cn2q2uz8fiN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