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
文章来源: 湘妃竹2006-01-16 23:32:26

                    乡情
        -----聊天第一次


     第一次上网聊天是在信息港的“骈驿聊斋”。“骈驿聊斋”,这真是一个好名字。骈驿二
字与故乡之间那段美丽的传说,已不复记忆,模糊不清了,现编也来不及。只知道一看到骈驿就想起一次皇上出巡时饮马的驿站,就想起故乡的小城,一个淳朴而厚实的县城。不知道那个传说,也没有关系,反正网络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就把这里当成人生漫漫旅程中一个歇脚的驿站。渴了,累了,就来这里喝碗淡茶,清清身心。“聊斋”二字,更是借用的微妙微肖。人家是“求缺斋”、“望月斋”、“清心斋”……,我们是“聊斋”,你可以坐下来,随便聊,聊天聊地,聊感情,聊股市聊行情,天南地北,纵横八荒,谈古论今,上下千年,风花雪月,“胡言澜语”……,怎一个聊”字了得。真佩服这些老哥老姐,这么有文化的名字,也亏他们想得出。野马跑得远了,收缰勒马,再回来谈我的聊天第一次。 

    那是千禧年的正月。刚过完年,老公就出发去了香港。跟女儿俩人去游泳池消磨了一段午后闲情,回家时已是华灯初上。对着电视发了一会呆,看看地也擦过了,衣服也熨过了,女儿也玩累了,睡了。有点无聊,有点想家。看看新买的电脑,想不如学人家上网玩玩。于是,懵懵懂懂,进了骈驿聊斋。 

    “大家新年好!”虽然有点紧张,却还没有忘记起码的礼貌。 

    “有人聊聊吗?”第一次聊天,还不了解聊天室的功能,甚至没有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人。 

    “有人吗?”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有点无理,有点狂野。慢慢看清楚里面有俩个人正聊得起劲。 

    “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聊了。”那个叫maomi的回过头来,很文雅地和我打了个招呼。不知是看我喊得声嘶力竭有点可怜还是看在新年的份上,不想冷落了一个拜年的人。 

    “外面有锣鼓声了,可能游行队伍过来了”那个叫虎骨酒的对maomi说。这才想起,已经是正月十五了。伸手拉开玻璃窗,一轮满月,无声地挂在平滑而光洁的天幕,丰满而润泽。 

     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今晚的聊天室里除了我只有俩个人,而这俩个人的名字居然一个叫maomi,一个叫虎骨酒,真有意思。佳节期间,进进出出,酒喝多了,菜吃腻了,人也累了,身子虚了,到十五了,没酒喝了,反觉失落,回到家里,看老婆多炒了俩个小菜,于是,斟一杯“虎骨酒” 浅酌轻饮,补补身体。“虎骨酒”,红酥手,有暗香盈袖,不错。 

    看到Maomi,眼前立刻幻化出一幢古朴典雅的雕花小楼。阁楼上,一位沉静优雅而丰满的老妇人,穿了一身碎花的西式连衣裙,怀里抱了一只肥肥胖胖洁白如雪的波斯猫。屋子里阴阴暗暗的,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透过木质小窗,投下孤独而斑驳的阴影,屋子里的一切在月光下都影影绰绰的,唯有那只波斯猫,闪着一双诡谲而明亮的眼睛。 

    “我这边也开始了。辛寨的夜晚,无比辉煌,恰似香港的夜景。”他们继续聊着,maomi用他诗人的情怀感慨着。那只看似拙笨而慵懒的波斯猫一下子从老妇人的怀里跳到了窗台上。 

    香港的夜景我没有见过,但无非象新加坡的乌节路,一到了夜晚,便象经过仙女的魔棒指点过,一下子灯山灯海,璀璨辉煌起来,让人立刻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失落感,于是,迷失了自己,想挣扎醒来,却怎么也走不出灯的海洋,而不管璀璨也好辉煌也好,都不是自然的流露,都显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夸张,一种不切实际的浮华。辛寨是一个小镇,我曾经住过一段日子。辛寨的夜,在我的印象里,怎么也称不上辉煌,只能算晶莹,被一大片黑暗包围的亮光只能算晶莹;而故乡小城的夜晚,可以算是灿烂,是那一大片沉重的黑暗已经包不住的灿烂。香港的夜也好,新加坡的夜也好,都是灰姑娘的水晶鞋,是晶莹华贵的一台歌剧;只有故乡的夜,才是七个小矮人在森林里的小木屋,是白雪公主心灵的归宿和慰籍。 

    “外面放烟花了。”虎骨酒说。我似乎看到那琥珀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晃了晃,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外面的夜空一定很美,可惜我看不到。”我也加入了聊天。 

    “你不在本地吗?你在哪里?”这是他们共同的问题。 

    “在一个小岛上。”我真的是在一个小岛上,整个岛还没有我们县的面积大。 

    “你那里很偏僻吗?”波斯猫的大眼睛困惑地眨了眨,显得有点滑稽。 

    “也不是。”我含糊地回答,一面思考着“偏僻”的定义。 

    “你当兵的?”那只盛满虎骨酒的高脚杯动了动。 

    “女兵?我好羡慕,很遗憾,我不是。”眼前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兵,带着耳机,在忙着接转电话。电视每次都是这样的镜头。 

    “什么岛?”那只猫又跳回到老妇人的腿上,非常敏捷。我突然又点困惑,不知这只猫是雌是雄? 

    “新加坡。”我回答。又有点困惑,我真的在新加坡吗?在新加坡,这么远,我竟然可以同家乡的人在聊天?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亏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我代表家乡人民祝海外游子新年快乐!”明明是一句官话,此刻听起来竟然这么顺耳,象酷热的天喝了一杯冰镇“虎骨酒”,清凉爽口,不一会,却又泛起暖意,热乎乎的。

…… 

    以后的日子,又去过许多聊天室。无奈岁月如水,“聊”无痕,再也没有过那种热乎乎的感觉。突然明白,原来,在“骈驿聊斋”有一份理不清的乡愁,戒不了的乡音,忘不掉的乡思,那是一份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情。

                                                

                                                                                               初稿于:03-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