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盯着中国领事馆签发的签证，反反复复在有效期处读了一遍又一遍，明晃晃2024年底的过期日，这张有效的签证却全然无效。目光游移到手机里父亲的遗体遗照和骨灰盒，心痛的感觉宛如钝刀剌指尖，来来回回，无休无止，直至滴血，直至心碎。

 

2022年12月中下旬，家人告诉我父亲感染新冠，他所在的养老医院里无一人幸免，从医院工作人员到护工到所有的老人，统统中招。 父亲虽然年事已高，没打过疫苗，但无基础病，得了以后症状不明显，我还暗自庆幸他从前底子打得好。那时回国需要隔离，抱着侥幸心理他一定能挺过来。 2023年1月8日起解除隔离之时，也传来父亲进ICU消息，刻不容缓，我立即着手办理中国签证，恨不能一步踏入爸爸的病房，看看三年未见的面容。

 

申请过程不赘述，总之比以前要求背景资料多很多。等所有资料准备齐全交给签证代理，被告知春节前会拿到签证时心里既坦然又忐忑。之后便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一天天一分分一秒秒，希望在心焦中渐渐幻灭，没等到签证却传来父亲的驾鹤西去。虽然冰柜不足，但火化排队不长，只能迅速火化下葬，空留我在手机前兀自垂泪。

 

而此时我的签证呢……无处查无处问！如果让有效签证有效，如果替代签证签发迅速，我有足够时间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让他知道女儿在最后的时刻陪在他身边，给他宽慰。 我们在和死神抢父母，不该帮助我们与死神赛跑吗？为什么拖着我们的后腿，让死神抢了先呢？而如今，我连摸一摸骨灰盒的机会都没有，我的春节变成清明节。

 

我的越南裔同事与我一样，父亲进了ICU，但她的五年签证有效，她家人申请落地签证一天获得批准，即时飞往越南。 此刻，我好羡慕越南人。

 

 

亲情最终败给政策，愤懑终究输给冷漠，时间抵不过无为。 心头拉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无法触碰，只有痛，忍耐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