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年(42)在名古屋撂个挑子
文章来源: 番桥2023-12-20 19:56:36

10/2/2023

 

酒店房间里,有两瓶免费的矿泉水,每瓶500毫升。我们之前带的水没有喝完,就没顾得上它们。早上收拾房间时,我发现水瓶旁有张小条,写着:用未开封的两小瓶水,可以去前台换一大瓶2000毫升的高山矿泉水。

 

这是福利啊,我得利用。所以,拎着大包小包下楼check out时,我还不忘提上那两瓶水。

这就被蒋先生笑话了。他说,只是水而已,哪里没有,至于嘛?

我没理他,去前台换成2000毫升的大瓶,继续拎着。那可是高山本地产的矿泉水,超市里的其他水能比吗?

蒋先生背包里也有水,又刚刚笑话过我,我自然不指望他帮我拿,自力更生扛了一路。上火车,下火车,两三个小时,走到哪里都没敢忘。

到了名古屋,我去换票的一刻工夫,他把我那瓶矿泉水喝掉一大半。

 

 

这些都不计较了。让我烦躁的是,蒋先生全程苦着一张脸。他说他头痛得厉害。

 

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头痛就怪了!昨夜我从温泉池回来,还他自由身,他就动身上顶楼,泡到午夜才回房。之后又对着电脑折腾到凌晨两三点钟,睡眠严重不足。不过他说,租客来邮件,说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他忙着跟维修人员联系,来来回回通邮件。这些家务事,他倒是从来不用我操心。为这件事不睡觉,似乎也情有可原。

让我郁闷的,是他连着好几遍,说连日奔波让他头痛。他还说,孩子们肯定也累得够呛,所以时常发脾气。他的意思,能不能改改行程,尽量把酒店集中在一个地方?

这就是怪我行程安排得太过紧凑了,我能高兴吗?我承认,最近几天是有点赶,一天换一个地方。可是,千里迢迢来趟日本,不奔波,就待在酒店看球赛吗?况且,我觉得我已经尽量精简行程了,去到一个地方,顶多安排一两项活动。除了赶火车,全程不卡点,他们几乎每天睡到自然醒,想玩游戏就玩游戏,玩够了才出门,给足了散漫的空间。

他竟然跟我喊累,还扯着孩子们组多数阵线联盟。这才走了几天就闹革命,之后翻山越岭的日子,还要不要愉快地合作了?

 

所以,行到名古屋,我决定撂挑子了。他想怎样就怎样,这个下午,本CPO临时辞个职。

 

站在名古屋的站台上,蒋先生皱着眉头问:等下我们去哪里?

我说:去酒店。

蒋先生像是被我的回答吓一跳,重又问:去完酒店,接着去哪里?

我说:全无安排,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当然是带了赌气的成分。名古屋虽然不是著名的旅游城市,但是我也作过小小的攻略,知道这里有座电视塔,塔里有个浪漫的心型雕塑;塔旁有极具未来感的水之宇宙船;而著名的城市科学博物馆,就在距离我们酒店步行四分钟的地方。

 

我的无为,倒像一下治愈了蒋先生的头痛。他变得谨小慎微,小媳妇般,不时瞄一下我的脸色。他讪讪跟我解释:我这头痛,可能是神经紧张。每天去到一个新的地方,也不熟悉环境,怕水土不服,更怕孩子们会走丢。

这理由能成立吗?就像去到一家新的饭店,担心陌生厨师掌勺?

 

我还是沉默,铁了心要在名古屋无为而治。

 

事实证明,所谓的能者多劳,是能者给自己强加的蛊。能者一撂挑,不那么能的自然而然就会接过革命的大旗。

 

在麦当劳吃完中午饭,已经到了check in的时间,蒋先生竟然不急着去酒店躺下,说是要在车站的地下商场好好逛一逛。

 

到了酒店,我以身作则,安置好行李后,立刻躺下。林语堂说了,躺在床上最好的姿势,是弯着一腿或两腿,一手或两手放在头后,垫以枕头,使身体与床铺成三十角度之势。他说,这种姿势之下,诗人自然得了佳句,科学家自然发明新理,而哲学家也自然可以想出惊天动地的思想了。我没有哲学家或诗人的深邃与远方,只求找个最舒服的姿态,用平和的心态度过这后半天的住店时光。

蒋先生竟又提出,要带我们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好提振一下孩子们的士气

孩子们从来不缺士气,战斗力爆表。给他们一只游戏机,他们可以斗个日久天长;给他们两只游戏机,他们又可以打到地老天荒。能把两尊小祖宗鼓动出门,才是我俩要做的最大功课。

 

蒋先生带我们去的地方,叫Sunshine Sakae,是一个六层楼的大厦,加上地下室,就是七层。

大厦位于名古屋市中心繁华的荣商圈(Sakae District),集商业餐饮娱乐为一体。它是日本大型偶像女团SKE48的大本营,门口就挂着巨幅美女群的海报和旗帜。里面有她们的专属表演剧场,定期举办女团现场表演,让粉丝与偶像近距离互动。

而蒋先生让孩子们提振士气的地方,在大厦三层。从那里,我们可以进入到一个叫太空船(Sky Boat)的摩天轮。他说,太空船既能满足孩子们坐摩天轮的游戏心态,又能让我们以最快的方式领略这座城市。

太空船附着在Sunshine Sakae大楼的一侧,规模不大,直径42米,有28只车厢,四周全透明玻璃设计,让游客享受悬浮空中的太空感同时,全景式欣赏荣商圈及周边的风景。

价格不贵,每人600日元,耗时15分钟。感觉就这样把名古屋逛了一遍,简洁高效。

 

 

 

 

蒋大核破天荒,主动要求给爹妈拍照。昨天在高山古城,我和蒋先生让他给我俩拍张合影,他吊儿郎当拿过手机,给我们拍出来的照片只有身体没有脑袋,而且周边全是拉丝的幻影。蒋先生批评了他,说他做事不用心,作为一个八岁的小朋友,他有太多可以改进的空间,譬如,这个年纪,应该能给父母拍张像样的合影了。

今天,蒋大核算是一扫昨晚之辱,居然给我们拍得有头有脸。

 

这大概是整个行程中,除去自拍,我与蒋先生唯一一张夫妻合影了。之前,有网友希望我也露个脸,我解释一下:我的手机,几乎是我们行程中唯一的相机,全程掌握在我手中。我喜欢给他们仨照相,但很少要求他们也给我照相。自拍杆有,但不太好用,又有点沉,我经常忘记携带,这就导致我的照片很少 ——对我来说,这不是问题。如果想要到此一游的留念,家人在的地方,就是我最美的记忆。

不主动要求拍照的原因,曾经以为是自卑,后来仔细想想,分明就是自恋:明明镜子里挺好看的一个中年妇女,上到照片上,怎么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方脸大颌的鬼样子?不拍了不拍了。姐夫曾委婉敲打:照片上的自己,是别人眼中真实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则被自恋加过滤镜,起码比真人美貌30%

那还拍什么照?谁规定非要跟自己的长相和解?与其天天对着自己照片上不美的容颜黯然神伤,不如多照照镜子,就算有水分,不更容易心情舒畅,还益寿延年。

铺垫了一堆,只是想说:本妇女就是不喜欢照相。不光你们看不到,蒋先生都抱怨他没看过几张。尤其是我年轻时代,换一台电脑丢一批照片,几乎一片空白。要不蒋先生经常说我是大天朝派来的间谍呢,人生不留案底。

 

太空船的出入口,正对着一个开放式游戏室。一片喧哗声,简直不像日本。

我们凑过去看热闹。游戏的方式很简单,玩家持若干小球,一只接一只平面向前滚动投掷。平面上有各式障碍,有些让球减速,有些让球转向。一番围追堵截后,小球大概率会滚到旁边的沟里。如果小球有幸绕过各种障碍,最终滚到前方的小洞,就算赢得一分。

游戏规则,是根据入洞小球的数量分胜负。大意上,如果有两只小球入洞,会赢得一档奖品;三只小球入洞,则有更高一档的奖品。。。诸如此类。

游戏比较幼稚,在我看来,比较适合大核和小诗这样的孩子们玩。可是,一群成年男人玩得热火朝天,又鼓掌又惊叹,气氛拉满。但凡有小球入洞,人群就爆发出阵阵欢呼,观者似乎比玩者更为投入。

让我惊掉下巴的,是奖品竟然只是些印着SKE48成员照片的卡片或徽章。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进了三个球,拿到三张美女卡片,激动得满面红光,恨不得给游戏主办方磕个头。我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卡片能有多大的纪念意义?免费发给我,说不定一转身就被我丢进垃圾桶。

看来,是我们误闯了名古屋的御宅大本营。这里的客人,悉数是御宅本尊了,一把年纪还追偶像女团追得起劲。不过,这是蒋先生找到的地方,我该大惊小怪吗?

 

 

荣商圈,顾名思义,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地带,商店鳞次栉比,想买什么都可以找到。蒋先生把在东京没能完成的夙愿搬到了这里,坚持让我和孩子们买件像样的衣服。他说,不用担心行李空间,到了韩国,我们可以重新打包,把东西寄回一批到加拿大。

 

 

我拗不过,挑了条黑色的背带裙。说实话,出门在外,有两三套换洗衣服,对我而言就足够了。身上这条藏青色的直筒沙裙,我已经连穿三天。连蒋先生这样不讲究的人,大概也看不过去了,催我买衣服。可它轻盈凉快,舒服透气,清洗起来又极方便,我想不出硬要更换的理由。每天晚上,我只是把它放水里简单漂洗一番,挂在房间晾干,第二天早上接着穿。

感觉我体内有吉普赛基因,如果不是有家有口,一只背包就可浪迹天涯。

 

给蒋大核买了条优衣库的裤子,这孩子长得飞快,两个月前在美国买的裤子已经短了一截。

我们给他挑选裤子的时候,他看上一件T恤,非要买下来,还必须是加大码。那衣服挂在他身上,就像一面挂在桅杆上的旗帜,飘飘荡荡。我们让他换小一个号,他不干,又闹上了。

我和蒋先生轮番劝说,都没有效果,他一副你们不买我就仇视全人类的嘴脸。我只能上杀手锏,跟他说,买了不合适的衣服,把钱浪费掉了,我们就没法去环球影城看马里奥啦。

他立刻妥协,说,他其实也并不是有多喜欢那件衣服。

 

泼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了。所以回到酒店,我第一件事就是上网购买环球影城的门票,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十月五日。

这一路,让孩子们惦记得辛苦了。他们来日本最大的愿望,就是和马里奥面对面。我们几乎全程捏住这只诱饵,让他们心甘情愿陪我们逛东京,去北海道,又在本州中西部转了一圈。每天,蒋小诗都会例行问候:我们离Mario Land,还有几天?

这行程,终于走到了无限接近他们梦中情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