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偶遇故事:从太平洋的这一头到那一头 (下)
文章来源: 追忆212021-09-30 15:51:41

在张爱玲的《爱》里,偶遇很凄美,“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弥漫全篇的是淡淡的哀愁和无奈。

    下面就来讲讲我的偶遇故事,没有那么伤感,但也值得一记。

     当年我在北京工作时,常常跟几个外国朋友一起玩:逛街,看电影,喝咖啡,探寻美食。还记得去北京友谊商店对面的咖啡馆吃午饭,在那里我第一次吃 bagel 三明治。中央民族大学附近有很多民族风味饭馆,其中一家傣族饭馆非常赞,酸笋煮鸡的味道至今记得。有一个美国朋友其实是菲律宾移民,叫古奇。那时候我尚不知 Gucci 为何物,否则一定要问问他是否故意拿 Gucci 开涮。古奇的中文说得很好,他这样自我介绍:“我叫古奇,古怪的古,奇怪的奇。”  但是古奇既不奇怪,也不古怪,戴眼镜的圆脸总是笑呵呵的,一副好脾气模样。

    相聚的时候总觉得分别的日子遥遥无期,但转眼我们就各奔东西。在那个社交网络尚不普及的年代,我们渐渐断了联系。

    来到美国以后,有一年我和先生到纽约玩,走得口渴就到麦当劳买饮料喝。算是从中国带过来的习惯吧,先生排大队,我占座。我坐等得无聊就左顾右盼,突然看到餐厅那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古奇吗?真的是他!

    我们三人坐下来聊天,都惊叹这机缘巧合之巧!我们从外州飞到纽约;而古奇平日都在布鲁克林,今天是为了看一场演出才来曼哈顿的,我们三个人在 “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第二天我们又聚了一次,另外两个朋友接到古奇的短信也赶来见面:一个就在曼哈顿,另外一个在耶鲁大学。我们五个人一起在曼哈顿一家私人庭院改装的饭馆吃比萨,说说笑笑,好像又回到了北京的旧时光。

    如果说这次巧遇是从东 (北京)到西 (纽约)横跨太平洋,那下一个偶遇则是反方向的,从西(美国)到东 (香港)。

    我们刚搬到香港的时候,不能免俗地去澳门玩,因为很近,坐船一个小时就到了。

    通往大三巴的那条老街上,两边一间挨一间都是旅游纪念品店。我们在挤满游客的小店里买了所谓的(不知真假)澳门特色小吃杏仁饼,再推着童车里的两个孩子走到大三巴的台阶上,一家四口都已又热又累。台阶上或坐或立,都是游客。这大三巴算看过了,我心想再看一眼就走人;突然看到两个人好眼熟。

    是马克和他的中国女友!我们在美国的时候见过几次面,也说过话的:我记得女孩子是北京人。

    我们走过去打招呼,都感叹这次巧遇。这是马克的第一次远东之行,他们在香港/澳门短暂停留之后,就要去中国玩。马克又高又帅,北京女友娟秀文静,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我们各祝对方旅程愉快,就分道扬镳了。

    后来的后来,听说马克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不清楚细节,但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的微笑身影,永远定格在那个又闷又热的夏日下午,在大三巴残垣断壁的废墟上。

    我的两个偶遇故事,从太平洋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其间经历和见证了友情,爱情和亲情的变迁和升华。再细细一想,人生其实就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偶遇组成的;区别不过是每次邂逅和相处的时间长短而已。 “恍若昨日骑竹马,堪称已是白头翁。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如果我们都能用这种心态和眼光来看待身边的人和事,心里是不是会多一分感激和珍惜呢?

(图片来自网络,我那天看到的游客比这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