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沉情》行走的影子(8):绯闻男友
文章来源: Anthropologi2022-06-14 05:38:19

建安建材新落成的贵宾室。

周会计如坐针毡地不时偷看一下腕表。对面红色真皮沙发里面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男人正小心翼翼的捧着印有建安注册商标的咖啡杯如同服刑般地小口小口抿着周会计亲自泡的速溶咖啡。

这人上身一件修身得不能再修身的阿玛尼森林绿缎面西服,里头搭配的白T开口低的让周会计无法忽视却又难以直视。脚上一对小船般又长又窄的暗红色复古雕花皮鞋尖叫着对风骚的上装做了个完美的呼应。

“真像是只红嘴绿鹦鹉啊,”周会计心道。她对老板王逸杭的业务能力是心服口服的,个人生活方面却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

王逸杭眼看就要奔三了。在周会计追随他创业的这五年里,正经八百登堂入室过的的正牌女友就换了三个。其他虚虚实实有过暧昧传闻的男男女女更是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这位“红嘴绿鹦鹉”,吴氏“舞衣”集团的小公子吴龙。

周会计正在对老板的个人品味痛心疾首,会议室的玻璃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王逸杭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被不锈钢的门槛绊了一下几乎是整个人跌了进来。

这几天维和小队的胡敏黄静菡出差去了曲木,建安建材也没什么大事,他索性去特安局把小半年来积压着一直没做的业务培训给补上了。今天特安局的局长赵继刚请来专家讲解《孙子兵法》,王逸杭正听得入迷,忽然周会计打电话来说有厂里有贵宾请他速回。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检察院特别调查员陈寰同志又来查他的账来了。

闲坐在沙发里的“红嘴绿鹦鹉”吴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弹跳了起来,稳稳地一把接住人高马大的王逸杭:“哎呀,杭杭,你躲到哪里去了,俱乐部也不来了,去你家也找不到人,顾阿姨说让我来找周会计,结果还是周会计厉害,把你给我逮着了。”

吴龙抱怨了一会儿,又一脸厌恶地指了指桌上的“建安”牌咖啡,“杭杭,你公司周转还好的吧?这种东西我可咽不下去。要不,哪天我把我爸那台意大利咖啡机给你搬来,老吴反正不喝咖啡的。”

周会计闻言心里给了吴龙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这咖啡可是在百货大楼超市里买的最贵的品牌货好吗,你不要不识货。她再看吴龙旁若无人地勾着自家老板的胳膊,颇有点小鸟依人的味道,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还好没有多此一举地把外甥女介绍给王逸杭。老板这两年的情趣,还真有点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了。

周会计正在心里给王逸杭编排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剧情在花花公子和耽美之间徘徊,忽然听到吴龙说:“杭杭,我有点私事要和你聊。你清个场吧。”

周会计喜滋滋地刚要准备退场,王逸杭一把摁住她:“周会计是自己人,龙龙有什么话只管说。”

吴龙瞥了一眼周会计,悻悻地坐回沙发里:“段正森你知道的吧,我姐夫。”

王逸杭眉头稍稍一动,心说,陈代表走之前让我盯着点那只岩雷鸟,没想到这就找上门来了。他不动声色地说:“哦,知道,你姐和他闹离婚呢,惊动了我们特安局了都。”

吴龙一屁股窝回沙发里,忿忿的:“这鸟人不知道给我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又不离了。”

王逸杭拍拍他的手:“龙龙,瞧你这话说的。自古劝和不劝离,再说了,他俩当年结婚结的石破天惊,把自己硬生生地抬成了人兽和睦的典范,如今骑虎难下,想离,恐怕得先过我们特安局赵局这一关。”

吴龙有点急了,一把抓住王逸杭的手腕:“杭杭,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介入。这事儿你可得帮我,我姐中了姓段的美男计了,对他言听计从的。不趁早脱身,整个吴家早晚叫那小子给吞了。”

王逸杭撩起眼皮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海底皇宫的红牌艾莎是你安排在段正森身边的第三者?”

吴龙脸上一红:“哥,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王逸杭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吴家的生意做大了,就和一切大家族一样,有了一个“继承人”的问题。

吴天明当年南下淘金的时候把年长的女儿吴蕾带在身边,而年纪尚小的儿子吴龙则跟着母亲留守通城。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吴龙和姐姐吴蕾感情很好,但却有着二世祖们的通病,那就是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如果没有岩雷段正森的出现,吴家的财产继承大概可以没有悬念地在姐弟间五五平分。可是锐意进取的段正森却搅乱了一池春水。吴天明虽然不待见女婿的兽族身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经商天赋。两相一对比起来,越发显得二世祖吴龙一事无成,颜面无光。

不知为什么,王逸杭几次交道打下来对背景复杂的段正森好感了了。出于和吴龙的私交,其实是乐于见到吴家摆脱和岩雷的纠葛的。然而让他头疼的是,兽族代表陈寰似乎对这只岩雷鸟一见如故,明里暗里要为段正森打抱不平。如此,便叫他为难了。

一直旁听的周会计见老板捧头,马上体贴地端上来一杯香喷喷的“建安”牌咖啡,一边关切地问:“王总,是不是偏头痛又犯了?我给你拿药去。”

吴龙见状递上一张紫金色印有猎鹰剪影的VIP卡起身告辞:“哥,你先休息。明儿哥儿几个在猎场给我庆生。请一定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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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将近黄昏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雨丝。

王逸杭在建安建材的仓库清点完了刚进的最后一批玻璃门窗。他这些年在周会计的悉心调教下对财务和库存管理都颇有心得,周会计休假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前年出外勤驱赶一群入侵的外来有翼族时眼睛受过伤留下了痼疾,用眼过度时会出现轻度的重影。这会儿账本上的小字好像一只只小蚊子似的跟他挤眉弄眼。“真是老了,” 他合上账本自嘲。忽地发觉眼看到了周末,自己却一时间无处可去了。

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好像吃多了大餐倒了胃口,他对于辗转于各大俱乐部会所和狐朋狗友们鬼混突然没了兴趣。除了工作上维和建安两头跑,定时定点给母亲大人顾林芝报平安,最常做的就是在累的像只狗的时候,抱着一袋薯片,就着西红柿牛肉味儿的泡面,窝在自己的单身狗窝里津津有味地品尝各种进口大片。

可是今晚他似乎并不甘心这么度过。

王逸杭掏出裤兜里的紫金色卡片,指尖轻抚过上面那只神秘的猎鹰,自言自语道:“猎场?好吧,我们就去开开眼。”

猎场是通郊最新落成的高档娱乐场所,距离段正森经常光顾的拳击俱乐部“阿里”仅有十分钟车程。通城的南郊星罗棋布的建有多个这种仅限VIP卡出入的娱乐设施,隐隐有形成一个产业链的趋势。反正有钱有身份的人们热衷于猎奇,娱乐场所总是多多益善。

王逸杭走进猎场大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昏暗的灯光,暧昧的香氛,和刺激肾上腺激素分泌的鼓点,全部都在尖叫着“我是夜店”。

他正犹豫着,吴龙在一个包厢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哥,往这儿看!”

过生日的吴龙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装的闪闪发亮,脸上还刻意画了蓝色的眼线和冰川色的唇膏,仿佛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妖姬。他亲昵地拉住王逸杭给包厢里的一众男女介绍:“我哥,王逸杭,建安建材的老总,特安局维和队长。今年二十八岁,怎么样,帅吧?”

王逸杭忍不住插话:“龙龙,你给我介绍对象呢?” 下面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王逸杭飞快地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在场的约莫有二三十人,其中三分之一是他有过几面之交的酒肉朋友,另外三分之一是象吴龙一样年轻甚至年纪更小的养尊处优的二世祖们,剩下的则是些面目姣好,身材一流的年轻人,男女都有,不用说是助兴的“陪客”。

吴龙把一位长直发,学生模样的女孩领到王逸杭身边:“哥,这是小雪。你们慢聊。” 化名小雪的女孩身着简单的T恤牛仔裙,白T下面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透着股天然的纯欲范儿,一看就是派对主人家专门为投王逸杭所好而准备的。

随着节目的深入,包厢里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小雪紧挨着王逸杭,身上裸露的肌肤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在暗处亮晶晶的。王逸杭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在脸颊上点了一下:“宝贝儿,你可太美了,美的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等会儿陪我打两发去?”

女孩显然对这奉承很受用,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容,起身去给两人拿了两杯香槟。

满场飞寿星吴龙特意过来嘱咐两人:“先别撤,正经节目还没上呢。” 说罢不怀好意地凑到王逸杭耳边:“哥,你悠着点儿,这个先给你暖暖场,待会儿几个艺校生过来,那才真的绝了。”

派对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王逸杭身边的玩伴换成了一位中性风短发衬衫西裤的高冷少女,和所有还没有擅自离队的客人一起跟随着身着迷彩衣的领队转战到了猎场的真正主场—— 荷枪实弹的密闭室内射击练习场。

射击场一扫前厅那种昏暗暧昧的夜店气氛,整个场子宽敞明亮,把客人们脸上的纹路照的毫发毕现。墙上炫耀似的悬挂着各式枪械,从轻型冲锋枪到配有红外瞄准镜的卡宾枪,让人叹为观止。射击场外一个露天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与实物一般大小的坦克模型,在雨天湿漉漉的水泥地上仿佛一只安静的河马冷眼旁观着场内的玩家们。

满眼的军事装备让王逸杭的职业病犯了,一群喝嗨了的纨绔子弟人手一只AK-47的荒唐画面叫他背脊阵阵发凉,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他正要去找那个迷彩服领队的,浑身荧光闪闪的吴龙捧着本装潢精致的厚厚的册子挤到身边。

原来是猎场的点菜菜单。前几页是俱乐部主推的十几种套餐,除了缉毒特警,反恐精英等几种耳熟能详的名字以外,“维和六队”几个大字竟然赫赫在列,旁边还标注着“限量”和几套甚是清凉养眼的制服。

“哥,怎么样,还有点儿意思吧?” 吴龙眼神迷离地摆了一个自以为英武的姿势。

“滚蛋!”王逸杭轻轻一推把吴龙撩了一个趔趄,“维和小队全盛时期也才有过四个编队,哪里来的六队?再说了,你哪只眼见我穿过这种奇装异服了?”

吴龙见王逸杭似乎动了真气,马上一本正经起来:“哟,哥,那是人民群众仰慕你们,那什么,对你们的艺术升华……”

“艺术升华?滚一边儿去,”王逸杭一边怼着吴龙,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在人群里寻找着迷彩服。突然一道灰黑色的小个子身影一闪而过。“这是谁?” 他训练有素的大脑自动打开了搜索功能。这不是今晚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个子了。吴龙的生日趴客人大多按照“未来水世界”的海洋冰川主题着装,所以他对这个不合时宜的小个子留了个意。

这样的装扮不像是吴龙一伙的,但是也不太像是猎场的工作人员……,王逸杭正在思忖,忽然眼前红光一闪。他想也没想,像只猎豹似的一跃而起将吴龙扑倒在了身下。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沙袋狠狠地击中,五脏六腑都被强大的冲击压掀动了起来。

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右上臂的一个点如同潮水般迅速地席卷到整个右半身,很快,他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臂了。

冰冷的麻痹感终于蔓延到他的全身。

感官,一块一块地被死亡黑色填充。

意识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了一条被鲜血染红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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