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海拔最高的首都 —拉巴斯
文章来源: 南半球2021-08-23 14:54:36

 4月底的清晨8点半,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的城市街头寒气袭人,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太阳虽然刚从东边的山后升起,已经金灿灿地让人不敢仰视,温暖的阳光开始驱赶高原的寒气。在位于市中心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大街人行道上,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一样,到处是急匆匆上班的人流。我们得挨着电灯杆站定,以免被汹涌的人潮冲倒。大街四条车道上一辆挨着一辆的汽车在慢慢地向前蠕动,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刺鼻的废气在已经稀薄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令人讨厌。远处,成千上万的民居如火柴盒般地紧密相连,排满了整座山坡。山后,顶峰高达6400米,雄伟壮观的伊伊马尼雪山清晰可见。拉巴斯以自己独特的地形地貌,令每一个来访的游客在第一时间为其倾倒。

    

拉巴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首都,是西班牙人1584年10月20日在水流湍急的丘克亚普河流域建立起来的一座城市。在早期殖民期间,拉巴斯是连接波托西银矿与库斯科和太平洋海岸的重要驿站。1950年拉巴斯有30万居民,现在已经发展到约160万。提到拉巴斯的大名,游人们虽不至于谈“虎”色变,至少也是心有余悸。拉巴斯市中心海拔3632米,机场海拔4200米,这个高度比西藏的拉萨机场还要高出800米之多。因为空气稀薄、阻力小,飞机跑道都比普通机场来的长。通常飞机快要在拉巴斯机场降落时,第一次来的乘客往往一片慌乱,台湾女作家三毛是这样描写的 :“坐在我后面的欧洲人吓瘫在座位上,向空中小姐要氧气了。坐在前面的一个日本人也开始不对劲,叹了一口长气便不出声了,两个空姐捧 着氧气瓶给他们呼吸,弄得全机的旅客都有些惶惶然。有人想安慰别人,另一个乘客赶紧说:不许讲话,要节省氧气。”为此拉巴斯被称为“外交官的坟墓”,对各国外交部不讨人喜欢的官员来讲,拉巴斯常常是他们在梦中多会被吓醒的名字。许多人长期在这里工作患上了气管炎、肺部扩大以及心脏早衰等高原疾病,有的甚至葬身于此。有鉴于此,我们这2个常年生活在低海拔地区的人真还不敢一下子就飞上来,而是先飞到海拔2700米的苏克鲁去待了5天,再从苏克鲁坐长途汽车来到拉巴斯。凡事预则立,有了近一周的适应期,漫步街头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但不能走的太快,不然的话,很容易心慌气急。

刚到的那天,虽然没感到有明显的高原反应,但还是不敢多走动,正好看到半天的都市游,坐2层的敞顶巴士游遍全市的景点,只要每人6美元,这大概是全世界最便宜的都市游了吧,我们赶快跳上了车。车上除了我们,还有3个讲德语的小伙子,巴士在车流中缓缓移动,6种语言选择(有中文)的耳机中将拉巴斯的历史和现状娓娓道来。拉巴斯坐落在安第斯群山的环绕的盆地中。城市的最高点和最低点的落差在1000米以上,城中不同地点的温差在同一时间里可以超过摄氏10度。城市的中心在盆地的底部,成排的高楼连成一片,很有些现代都市的气派。和大部分的西方都市不同的是,大部分拉巴斯的有钱阶层都住在城市的中心附近,也就是盆地的底部,海拔最低的地方,这儿是拉巴斯空气中氧含量最高的区域。盆地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建筑从山底向上几乎蔓延到山顶。人们常讲人类社会就像一座金字塔,穷人在最低层,越富越有权势的人越在上层,而拉巴斯则是一个例外。拉巴斯这个城市形成一个倒金字塔,富人居住在底部,越穷的人反而住的越高。在山崖的高处,住的全是绝望无奈的穷人。虽然在高处放目四望,一定是风景如画,但住在这儿的居民大概很少会心旷神怡的美感。拉巴斯市的高处不胜寒,没有水,也没有电,连空气都是格外的稀薄。虽然现在的玻利维亚巳是民主社会,但想到爬山回家时的艰难,到市中心参加示威游行的人都少了许多。都市游的巴士自然也不去那里,只是在远远的低处让我们遥望而已。巴士经过拉巴斯高尔夫球俱乐部,墨绿色的草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就像一幅巨大的厚地毯平铺在山腰,有3个艾马拉妇女正蹲在草地上清除杂草。导游讲这些妇女大约每月能挣100美元,而在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尔夫球场打球的会员须缴纳12,000美元的入会费,外加月费。在世界上任何国家,你只要考察一下高尔夫球场上打球的球员和场地工作人员的收入差距,你就可以对这个国家社会制度的合理性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穆里略广场位于老城区,广场中央耸立着南美争取民族独立的先驱者佩德罗·多明戈·穆里略的铜像。广场背面和旁边有政府机构和国会大厦,高大雄伟;前面黄白色相间的 总统府是三层小楼,都是古朴典雅的欧式建筑。总统府门前的卫兵还穿着传统的鲜红制服,戴着圆筒状的红帽子。总统府旁边是古色古香的大教堂。广场的四周为老城区,方方正正的街区,道路 狭窄,殖民时代留下来的老建筑一幢连着一幢,充满了西班牙风情。广场向西不远便是圣克鲁斯元帅大道,路面宽阔,其长度从城西北向东南,成对角线贯穿全城,它是闻名全国的主要街道。大道路的两头分别耸立 着美洲伟大的解放者,玻利维亚第一任总统玻利瓦尔的纪念像和路东头的玻利维亚解放者之一苏克雷将军的纪念像,他骑着骏马,昂首向东,威武雄壮,仿佛整装待发。拉巴斯的街头巷尾,格瓦拉和马克思,列宁,毛泽东的画像时常可见,共产主义的浪潮虽然已从自己的发起地欧洲消退,却在南美洲找到了新的动力。当然张贴得最多的还是高鼻梁宽脸的总统莫拉莱斯的照片,这位2005年12月当选的印地安人总统许诺要将玻利维亚 – 这个南美洲最穷的国家带上繁荣的道路。历经了近500年的羞辱,专制,腐败和贫穷,印第安人再也不甘心保持沉默,他们正在发出自己越来越响亮的声音。

   

都市游的巴士不但载我们走遍了拉巴斯市中心的主要景点,还来到位于城市边缘的自然保护地区。这儿没有任何的建筑,完全保留了安第斯山脉狂野的气息。千百年的沧桑岁月将山野蚀刻成了成片泥柱的森林。这儿寸草不生,高高低低的泥柱形态各异,无数从半个人到2个多人高的泥柱比邻相连,千姿百态。这些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雕塑群虽说是泥柱,摸上去却也像石块般的坚硬。距离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只有咫尺之遥,却是一派荒山大漠的宏伟粗旷。入奇入胜的原始景致,仿佛奏响了一曲苍老坚劲的西部交响曲,那源自悠悠千古,雄浑深远的意境,清晰而有力地呼唤着现代人类长久以来深锁在心海深处的梦土,令人产生时空错乱,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的奇异感觉。

      

第1天的都市游,让我们对拉巴斯整个城市的布局胸中有了数。第2天开始,我们就开始了自己的探索。几乎每条街都有大小不等的坡度,只要不走的太快,可以讲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没有高原反应,这座碗状的城市就是游客步行的天堂。在这儿没有人会迷路,只要向下走就会走到城市的中心。从住的旅馆出来不远,是著名的圣-弗朗西斯科教堂。这座巴罗克式的教堂建于1549年,是拉巴斯最古老的教堂。漫步其中,那由巨大石块垒就的墙壁令人肃然。古旧的老墙上,片片的石灰剥落,裸露出的石块已被时光岁月打磨的清幽发亮,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魔力,悠远的气息似乎清晰可闻,仿佛就是一部横卧在时间岸边的汗青史册。教堂外的广场是当代居民喜欢聚集的场所,坐在教堂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趣味无穷。大多数的女性将黑色的发辫绑在头上,戴着圆形平边草帽,这是克丘亚式的装扮。她们穿着色彩鲜艳,里面有着多层短衬裙的丝绒膝上短裙。而体型较大,脸形较宽,身着连身长裙,披着绣花围巾,头戴小礼帽的则是艾马拉妇女。男人们很少有穿民族服装的了,大部分人穿着退了色的聚酯衬衫和西式长裤,偶尔有人肩披一块大红的毛毯。无论男女,许多人都赤脚穿着由废旧汽车轮胎作成的凉鞋。这种只卖1美元1双的凉鞋轻便结实,是玻利维亚全国最流行的鞋样。

 

按照人口统计,玻利维亚62%的人口是印地安人,但从街上的人流来看,印地安人的比例要远远地高于此数。每个人的脸庞都给高原炽烈的阳光晒成深深的黄褐色,挺拔的鼻梁旁,总有一侧的脸颊鼓鼓囊囊的,那是一嘴的古柯叶。当地人将一小把晒干的古柯叶赛进嘴里,用唾沫将其浸透,再用舌头将其揉成一团,含在口中,最后慢慢地咀嚼下咽。据说可以生津养身,提神醒脑。在玻利维亚的旅馆和饭店中,到处都有这种暗绿色的古柯叶免费提供给游客。按现代的说法,将古柯叶冲茶喝可以减轻高原反应。看着茶杯中飘浮的几片古柯叶,品着几乎是淡而无味的茶水,喝茶似乎很不过瘾。我们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将成把的古柯叶填进嘴里,花上半个小时细嚼慢咽。可是令人无比遗憾的是,直到我们离开玻利维亚,除了一口的草腥味,我们实在嚼不出一丝兴奋的感觉。当然我们安然走过了玻利维亚的高原地区,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着古柯叶的一份功劳。我想那些性急的西方人一定也是嚼不出任何快感,只能走了捷径,直接从中提炼可卡因来过瘾了。在拉巴斯的最后一天,我们参观了位于所住旅馆后一条街上的古柯博物馆,发现要16公斤晒干的古柯叶才能提炼1克的可卡因,我不知道至少要嚼上多少古柯叶才会进入化境,但我们这些现代人一定是太急功近利,才嚼不出古柯叶的真实意境。

圣-弗朗科西斯教堂外是充满了南美色彩的市场。有鲜花市场,熟食市场,水果和蔬菜市场,手工艺品和日用品市场等。对游客来讲,最吸引人的大概要数位于教堂之后的“巫婆市场”了,这儿摆满了古怪精灵的驱邪物,各色草药和灵水神丹。整个市场从教堂旁向山坡上方展开,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摊贩挤满了附近的好几条街,到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和大部分的第三世界都市不同,在拉巴斯的市场中观光,没有小贩或者乞丐尾随纠缠。走的渴了,5毛美元可以喝上一杯鲜榨的橙汁,1.5美元可以买上1只不大的烤鸡,许多当地人随街就坐的餐饮那就更便宜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肠胃麻烦,我们旅行时尽可能不在卫生状况不明的街头摊位吃喝。但这儿清香的印加啤酒 – 奇恰(chicha)吸引了我们,斗胆要了一大杯。奇恰以玉米为原料酿成,随后加入砂糖,牛奶和一些不知名的神秘调味料。只有在市场的摊位上你才能遇到这种以传统方法酿造的啤酒,透过玻璃杯看到的是淡灰色的汁液,液面上飘浮着一层白色的泡沫。入口清甜顺口,但后劲十足。我和妻子共饮一杯,几分钟后就有些头重脚轻了。奇恰那与众不同的奇特口味,确实为许多驰名世界的国际名酒所无法比拟。

 

玻利维亚是南美洲最贫穷的国家,可能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国家。自从独立以来,几乎和所有的邻国都发生过战争,但从来没有打赢过一场。一场接一场败仗的结果,是损失了超过一半以上的国土和所有的沿海地区,成为一个无望的内陆国家。几百年来在军人独裁统治之下,玻利维亚成了少数几个白人家族的掌上玩物,仅1841年1年之中就换过3个总统,贪污腐败和贫穷落后成了这个国家在世界上的代名词。然而使我们吃惊的是,在拉巴斯我们却处处看到美的脚步和艺术的踪迹。物质的贫乏,生活的艰难和空气的稀薄都没能阻止人们对理想的追求,人类思想的火花常常在黑暗中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在窄街陋巷的深处,那一间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和小饭店,被当地人用廉价的竹木为原料,布置得朴实典雅,收拾得干干净净,令我们难以相信这是在南美洲最贫穷的国家。那一幢幢数不胜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更是令人大开眼界,印加文明时期的黄金制品,殖民时期的古典画作,充满乡土气的民间艺术品,风格奇特的现代绘画 ---。西班牙人的浪漫情怀和印地安人的原始创意相结合,在玻利维亚开出无数的艺术奇葩。在拉巴斯的最后一天,我们将自己沉浸在玻利维亚艺术的海洋之中,让自己的意识在历史和现实之间来回穿梭,在梦幻和真实之间漂浮荡漾。21世纪全球化的浪潮汹涌磅礴,早晨上班的人流证明,就是位于南美洲丛山峻岭之中的拉巴斯也不能幸免。然而玻利维亚的艺术家们用自己的作品,让我们在眼下的功利世界中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情致,有时生活可以离物质很远,但离人性中最重要的幸福感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