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百里挑一,金秋入读大学
文章来源: 青白丹城2022-04-22 07:33:24

我的女儿今年夏天将完成社区大学课程,秋季入读四年制的州大。

我把她被州大录取的消息电邮告知她在康州的G医生,G医生即时回复说,真诚地祝福她,为她感到骄傲。两年前告知G医生女儿将入读社区大学时,她也是即时回复,说在她全球一千多个病人中,能从高中毕业并进入大学的,一百个里面最多有一个。所以,女儿在她所有的病人中,是百里挑一的。

此刻,女儿在study room唱京歌“梨花颂”。她的音色不错,音准好,虽然没有受过发声技巧训练,歌声颇受听。我站在厨房,从窗口望出去,看到后院围栏尽头的两棵无花果树,正好长在邻居一棵大乔木下,乔木的浓荫严严地挡住了阳光,所以无花果树年年枝繁叶茂,但不结果。靠近厨房窗口有一棵金桂小苗,我两年前种下的,去年冬天被低温所袭,冻伤不少叶片,半树焦 色,但紫红色的新叶已在枝桠间冒头,长势蓬勃。

我听着她的歌声,看着窗外的小金桂、无花果树、阔叶乔木,以及树枝上面的白云青天,总有一幅图像飞来脑海:她站在客厅,双手撑着三脚音乐玩具桌,一只手机械地不停地拍打,打出来的音乐破碎凌乱;我在厨房里,隔着餐厅能看到她,能看到玻璃门外的小院,还有小院后面另一排连栋房。我分明望不到前路,又似乎望到漫漫前路,没有尽头。。。

那时她一岁半,能拉着东西 勉强站起来 ,但无法迈步。等到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已经22个月大了。她是在四个月大的时候查出甲状腺素缺如,开始补甲状腺素。一直到六岁,才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确诊患有一种罕见的骨骼病,甲状腺素缺如只是其中一个症状。这种病的发病率大约十万分之一,所以专科医生很少。我现在回头看二十年来走过的道路,深感能在兜兜转转中找到这位专门研究她这种疾病的G医生,是上帝的恩慈。G医生有一千多位病人,散布全国全球各地,不少是坐飞机来看诊的。我们在女儿年幼时跨州搬家,并不知道她身患这种罕见病,不知道这儿有这样的医生。接下来十年的看病,别的病人从外国外州过来,我们只需要开车三十分钟。上帝的怜悯,对我这种容易被苦难淹没的人,祂通过方方面面告诉我,祂的恩典足够。但这也是我在十几二十年后才明白的。

G医生说,这种病无药可治,能做的就是例行检查:查TSH,查身高,调整甲状腺素和补钙的剂量。她有不少病人,五六岁已经极度肥胖,胖到要坐轮椅的程度。比这更令我如坠深渊的,是这个病会影响她的认知和学习能力。她在小学前面那几年,除了个头偏矮,其他方面并无明显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进入初中之后,学习上遇到的障碍,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无力了。我在怀孕期间,对身体内正在长大成形的孩子的将来,怀有各种美好愿景,比如希望她做一个新闻记者,完成我作为第一代移民在这个国家无法实现的理想。二十年过去,回头去看,深知这样的人生计划,在触及生命本质的时候,是何等的无关紧要。我用了二十年时间,去明白信仰 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去摸索上帝要我学的功课,去理解“苦难是化了妆的祝福”的意思,虽然我是非常不情愿地被推着去思考这些问题。

女儿在六岁确诊患有罕见疾病的同时,也陆续发现还有其他疾病,因此她有不同的医生。著名神经外科医生Ben Carson,是其中一位。Ben Carson为她治疗的是Chiari,中文名字是小脑扁桃体下疝畸形。在投奔Ben Carson之前,我们已经去周边其他儿童医院问诊。DC儿童医院一位年轻的医生建议开刀,割掉几块脑颅和脊椎相连接处的一块骨头,这样,脑液可以顺畅下流。费城一位医生建议在体内安置一条从小脑到腹部的导管,解决脑液疏通不畅的问题。两位医生的诊断如此不同,我们终于找到Ben Carson,寄望于他的卓越,帮助我们定音。从我个人的认知来说,在身体内安装一条两尺长的导管,从后脑到腹部,是一想起来担忧难受的事情,因为导管什么时候不工作了,还得开刀休整。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处境,令人无法安生。但Ben Carson的诊断,是认同需要安装一条导管。但同时他也表现了相当的谨慎,决定先测一下脑压,如果脑压不是偏高,开刀或许就能解决问题,不需要放置导管。

Carson医生当时五十几岁,容长脸,皮肤光洁。他因为在八十年代成功分离一对连体婴儿而誉满全球,那时他三十五岁。在后来他成为总统参选人时,左派媒体华盛顿邮报有关于他的一篇长文,以颇多的笔墨,描述了连体婴儿被成功分离后回到家里的情况,主要是日常生活中父母家人所面临的挑战,暗示Carson的手术成功,他个人名扬天下,但以后漫长日子里,留给病孩及其家人的,是他们无法言说的苦难。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Carson的名气而投奔他的,他认同需要安装导管,这让我内心沉郁;又对他的谨慎感到一点宽慰,寄望于脑压检测结果能正常,这样开刀就能解决问题,虽然他认为这种情况,脑压一般是会偏高的。

上帝仁慈!祂怜悯我的软弱,不吹熄将残的灯火,不轻看卑微的祷告。脑压检测结果正常,下一步是开刀。手术是成功的,这类手术对Ben Carson而言,是小菜一碟,所以我相信很多过程是他的学生的操作,致令刀口的缝合颇为丑陋。Carson对女儿之后几年的常规检查并不很谨慎,无意地误导了我们对另一种病情的认识,结果令她失去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