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文章来源: 雁东阁2021-11-30 00:51:39

《初雪》

        北国风光, 少不了白雪皑皑。昨晚, 奥斯陆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初雪, 美丽的名字。一个初字, 初篁、初笲、初恋、初吻、初月、初霜, 有了个初, 就纯了, 纯粹如雪。

        雪本就净, 再加个初, 便圣洁得让人不敢亵渎, 只能仰头遥望, 更不能直视, 怕的就是内心的仅有的污垢, 会破了她的处。

        我以为写雪的高手必是川端康成。《雪国》、雪国,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車穿过黑黑長長的随道, 黑色中雪地一片纯洁,  洁净的就如驹子的脚趾。驹子本是艺妓, 青楼一女子, 却比大观园中红楼百花净。

        大观园中百花凋尽, 化作红泥又成黑泥, 终究尘归尘。雪则不然, 阳光来了便是水, 水有百德, 滋润万物。

        再有写得好雪的, 是谷崎润一郎的《细雪》。细雪和初雪虽不是如出一辙, 却也有相似之处, 初生之物柔弱细腻, 不猛不紧, 不是大雪纷飞, 让人躲避不及, 而是轻飘慢舞, 直直地诱人走出门第, 闭上双眼, 去吮吸、去感受。

        我喜欢在初雪时刻, 站在苍穹下, 任雪花那个飘呀, 落上脸颊, 慢慢地融化了。那一丝凉渗入皮肤, 竟会起瞬间的心颤, 颤栗之后就是一撮快感。

        这样的感受是美的物哀, 圣洁之物的消陨, 让人扼腕, 叹息之后却是隐隐的满足。

        因为我们自身不够纯, 便欣赏纯粹的破碎。细雪柔和, 落地便融, 但人却爱去细细地品味, 热炙中的一朵寒气, 贴在脸上, 渗透心灵。

        都是彼岸日本的。这是一个多难的国家, 知道美只短暂, 春暮赏樱, 樱花如雪, 抓不住的才是永恒。

        所以, 这些个都是美到极致的作品, 只是追寻完美的人总是惆怅、惘然, 川端康成自杀了, 谷崎润一郎为自己立了二块碑, 一碑一字, “空”和“寂”。

        空寂的雪, 雪的空寂。

        最能描述雪、空、寂的是宋代人, 宋人的山水妙绝, 宋词算是顶峰, 再无人超越。

        宋朝重文轻武, 文人的心终究敏感些, 风花雪月咏不尽。风花香艳, 雪月冷净, 喜风花的必爱雪月, 爱雪月的就未必喜风花。

        风猛月轻, 花浓雪清。人们爱的总是最初, 最初的最清最纯。清人张潮《幽梦影》写道 “初生之物, 莫不美好”, 便是对“初”的礼赞。

        北京也是个雪城, 雪中的故宫城墙, 红的寂寞。这个红不是热烈的大红, 有点酱紫红, 红中带点黑便多了一份深沉, 在白雪的相映下, 就很是寂静落寞了。

         伊丽川说 “一下雪, 北京就成了北平”, 有人评论这“ 让人动容”。

        印象中的北京城, 免不了拖着辫子的清朝遗老, 破败且残旧,  而说到北平, 最先映入眼帘是一群群蓝白襟袄、黑色长裙、白袜布鞋的女学生, 衣常虽素朴, 充满朝气却又文雅娴淑, 不施脂粉最是文明, 干净的就如初雪。

        这便是雪的魅力, 而初雪更是憶想的起端、浪漫的开始, 。

        一粒雪片, 一份艺术, 精致细腻。一簇雪花, 一份温度, 清净柔润。一地白雪, 便覆盖了所有的污垢,  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