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落九天》

         挪威多瀑布, 多到数不清。

         我不知道世界上瀑布最多的是哪个国家, 可能是加拿大吧,  但挪威瀑布数量毫无疑问是欧洲第一。

        徘徊在峡湾, 真是处处是瀑布, 見那一飞瀑如玉帘, 转个身便听那悬溜泻鸣琴。

        刚到挪威时, 行走在路上, 见到瀑布便兴奋不已。这也难怪, 若在国内每个瀑布都是景色, 拍照留念的人山人海, 要想和瀑布来一个单独的, 是一照难求。

        我记得30多年前在東京大学, 系里组织到日光旅游, 就是世界有名的德川家三不猴的日光。但我们不是去看猴的, 是去观瀑的。

        华嚴瀑布, 这样的瀑布放在挪威是寻常百姓, 但到了日本,  我记得我们几乎是怀着朝圣的心情去靓見的。站在瀑布前, 听先辈们讲解瀑布的历史, 从美学的角度寻找瀑布的奇异之处, 硬生生把它弄成了圣物。

         倘若挪威人也视瀑布为稀罕之物, 每个瀑布前也涌去几百人, 夸大地讲, 我还真不知道挪威全国人口够不够。

        只是挪威虽多瀑布, 世界十大最有名的瀑布却榜上无名。

        占据首位、位于阿根廷巴西边境的伊瓜蘇阿瀑布, 第二名就是著名的美加边境的尼亚加拉瀑布, 这两个地方我都没过去, 感受不到那种宏伟的气势, 但一连串的瀑布整在一起, 怎么也有种大坝泻洪的感觉。

         是的, 我更喜欢挪威的瀑布, 它妖娆、它精灵, 它像一幅画, 一幅幅精致的宋代山水画。

         中国的山水画, 画的不是实景, 是“胸中丘壑”, 是个人的理想主义。山水山水以山为主, 但山无水不灵动, 重重山巒、密密绿树便显得沉闷, 有一笔清水就如添一笔润泽。

        “故山得水而活”, 水是山的血脉。水可为山溪, 亦可为瀑布。

        但宋人偏爱险峻峭拔的大山, 深山悬崖好看的便是那一挂瀑布了, 破了崖石的沉重, 增了几份灵气。

        自然, 瀑布亦各有型。飞流直下三千尺, 就如哈当盖峡湾的vøringfossen。而气质独特的låtefossen, 我想可归为溅瀑。

       “山间积水欲流而石隔罅中, 猛下其片浪如滚”, 这便不是垂流而下的瀑泉, 而是溅瀑了。

       溅瀑也罢、瀑泉也罢, 习惯了宋代山水画的眼睛, 看挪威的山水便是处处是画。最为优雅者, 当数盖郎厄的七姐妹瀑。

        当我们抵达盖朗厄观景台时, 天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眼前便是挪威最著名的一幅景, 只是新冠时期, 少了旅游船, 峡湾一片平静。

        摄影也如作画, 静止的水面上有一艘船, 便破了沉默,  就如山水画中的一叶舟, 都是点晴之笔。所以几乎所有挪威旅游书的封面都为盖朗厄峡湾, 都是万顷碧海中一游船, 船后荡漾着重重波浪。

        这便是静中的动, 亦即生命, 亦即人类。

        宋代山水画, 万丈悬崖上必有屋檐, 屋檐下有遁世的高人道士, 或围炉夜谈, 或品茗叙志。更有行旅者, 行旅本是中国山水画里最常见的元素。

        船行驶在挪威最美的峡湾盖朗厄峡湾, 两岸高山直插水面, 万重山上无猿声, 瀑布潺潺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千万年来, 时光流逝, 峡湾的瀑布也就那么地流啊流啊, 生生不息。

         夫天地者, 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 百代之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