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的情调
文章来源: 海风随意吹2021-05-19 09:35:37

上海有一句老话:门槛精,精不过旧货鬼(门槛精=精明)。意思是,淘旧货淘成精的人,总是能用很低的价格买到值钱的东西。他们的精明,一般人望尘莫及。

虽然说,贱的不贱,贵的不贵,一分钱一分货,可是多数人都希望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常去逛旧货店的人基本都抱着这种心理。

前不久在城里读了一篇图文并茂的生动博文,博主从街上捡到了漂亮的瓷器。捡宝跟淘宝有相似的地方,又不尽相同,两者都靠机遇,但是捡,标准不能太死,不然的话,估计捡不到什么。淘,则是可以稍微挑剔一些的。

我们这儿,有一条实惠的街,散步常常走过,街上一爿爿夫妻老婆店、小饭店、旧货店。旧货店不止一家,有私人、也有慈善组织经营的,生意最兴隆的是Goodwill。Goodwill市口好,开在公车站旁边,人来人往(那条街,在博文“苟延残喘的夫妻老婆店”里描写过,可点击打开)。

川流不息的顾客,引起了我的好奇,一踏进Goodwill,就发现非常好玩,店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与一般商店不同,每样东西只有一件,用的穿的,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

商店有一股陈年的味道,尘土味、樟脑味、洗衣粉味、羊毛味、还有千家万家的特殊味儿,混杂在一起,这是许多人不喜欢旧货店的原因。有些华人说,旧东西中带着旧主人的魂和气,万一是老人病人的,阴晦气重。西人倒不太在乎,生和死都是生命的过程。或许他们信教?死是在天堂的行走,说不定能带来天堂的祥气和喜气呢。相信科学的,提倡的是物尽其用,节省资源,保护环境。

身处老物件中,免不了时空错乱,像是在家里的阁楼、壁橱、储物间里,翻看一件件旧东西,有的几近遗忘,有的记忆犹新,岁月留下的抹不去的痕迹,勾起难以言明的感觉和回忆。旧货店的不同,是在一个敞开的公共空间,在陌生人中间,感觉和回忆变得匆忙。

去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买过不少旧货:花盆、风铃、茶壶、茶杯、台灯、笔记本等等之类,有的是新的,也有别致的老货。当然,还有买回来后没多大用处,渐渐不喜欢了的,这些又都捐回到Goodwill去了。不少人买东西,是享受“寻寻觅觅,终于拥有”的过程,用钱买得到开心,岂不是最理想的花钱方式?

看看,买买,眼光越来越挑剔了。起初买过几个瓷杯,自从某日买了一个英国骨瓷杯以后,就对一般的瓷杯视而不见了。原先买来的非骨瓷茶杯,又被捐回了Goodwill。

骨瓷杯让我有了“淘”的对象,式样、颜色、图案,都有一定的要求。淘,是耐心等待机遇。淘了几年,一个一个的,居然淘到了八个(下图是其中几个),颇有成就感。

后来,在救助动物慈善组织的旧货店里,又淘到了可爱的滤茶器,也是瓷做的,滤茶器有螺纹,可以拧开。这样精细的滤茶器,不多见,而且只花了十个钢镚。

说实话,粗枝大叶的我,喝茶难得用滤茶器。那些美丽细巧的骨瓷杯,偶尔用用,但不是首选,更喜欢大茶杯。这可能跟我们这代人的成长环境有关。那个年代,不少单位给职工发了白底红字带盖的搪瓷茶杯,红字是单位的名称:沪东造船厂、生物研究所、红星食品店...... 学校也发给我一个很大的搪瓷杯,不少同事用来打饭、盛菜、盛汤。在粗粝的环境里,女人也变得粗糙。

日子,其实可以过得细致、讲究的。去旧货店兜一圈,可以窥视到各种生活方式,每件旧物,折射出旧主人的喜好和品味。比如茶壶套,那是英国人给茶壶做的棉袄。我看到的茶壶套在密封的塑料袋里,出产地英国,袋子上的英文叫Teapot Cozies(茶壶的舒适“外套”),这印了狗狗的花布棉袄(见下图),还有天蓝色的蝴蝶结,太可爱了。

我淘来的骨瓷杯,造型图案很女性。女客来了,一定拿出来泡茶。捏着精巧的小杯子,再粗放的女客也变得文雅起来,小口抿茶,口一小,说话的声音低下去一点儿,用低音是难以快速说话的,语速慢了,生活的节奏放缓了,无意间,觉察到了细小的美丽。

如此说来,不能轻看骨瓷杯的潜移默化。我把美丽的杯子展示给家里年轻的理工女,她却不以为然,拿出两只粗头粗脑的杯子给我看。一只明明就是装番茄酱的瓶子,商家居然好意思在外面套个硅胶套,当水杯卖。更令我痛心的是,理工女竟然买了。代沟啊!下图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