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这个字不难理解，“大势已去”中的势，就是我要说的意思。曾听说过不少和系主任不对付的例子，有人认为，要是系主任人品不行，那他干不长，不用鸟他！这个道理总的来说是对的，但具体到个人却也不是这么简单。

首先，学校高层的利益，和普通老师的利益，有一致的地方，也有不一致的地方。学校在选领导的时候，当然希望领导们公正无私，赏罚分明，能团结整个集体，别把人都气跑了。这些是下头的老师们最能直接感受到的。

但是除此之外，学校要考虑的东西还有很多。打比方，如果是选院长，要看他有无能力让各个系头都听他的；这点如果无法实现的话，跟他不对付的可能有哪几个人，这几个人的反应将会如何：是会强硬到底，还是有可能就退下来换人；如果退下来，本系谁有可能顶上去，这个上去的人，比起原先的系头，有可能使局势更好，也有可能更糟。

做了这些判断之后，再决定是否外招这个人做院长。当然了，这些细节谁都无法准确预料的，但是还是得有个粗略估算。对于渊源过深的学院（内部恩仇由来已久的），通常会考虑从外面招新院长，而不是提拔老人，但是这个招的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也是要有计算的。

回到“势”这个字，作为学院级别的领导，最好能

1）和学校顶层关系融洽，尤其是strategically（比如财政和招生方面，偏教学还是偏研究方面）和学校的想法保持一致，

2）和其他院系关键人物有来往有mutual support，这条看似作用不大，但其实暗藏的分量还是不小的（精于此道的都知道与院外一些老资格同盟的重要性），

3）能基本保证本院的协调运作，对不同势力能起到一定的平衡和稳定的作用。

三条都能做到的，他就有个“势”摆在那里，不会因为偶尔犯个什么错误（比如冤枉了那个小助教）就倒台。很多领导都无法同时满足这三条，但是如果有两条问题严重，这个“势”就很弱了。除此三点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在公众眼里如何代表学院和学校的形象，但这是次要的了。

同样的道理，院长在寻思各个系头的时候，虽然很希望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盟友，这样他自己的工作会好办很多。但是同时也不得不考虑这个系头在自己系里，能否平衡各种利益，这是其一。

其二，有些老好人做系头，可能对底下人都好，全系都支持，但是不够应付其他系的bully们，这也不行。

表面上来看，各个系是独立的，各自有多少revenue，占多少资源都是一定的。真实情况绝非如此啊！这么说吧，一个系头过于软弱，或者在学校connection和支持者不多，小则影响到faculty position opening，fellowship的数量，老师和学生们的物理地盘。大则直接影响到本系老师们过tenure和提正的比率（尤其是在drama比较多，资源紧缺的地方）。所以，一个系头的去和留，不是系里老师们是否喜欢他这么简单的。

回到开头提到的，普通老师和系头发生矛盾的问题。做系头并不是个特别稳定的职位，虽然不少地方有干了很多年的系头，但是大多数地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换领导是常见的。一个普通老师能否“扳”得动领导，当然和自己的实力，人脉等有关系。

但是远远比这重要的，是这个领导当前的“势”如何。这个势是个比较隐性的东西，仔细分析，观察，是能推知一二的。想要准确推断某个上级的势，一则需要推断者本人有多年政治经验，二则推断者要对本校历史，文化有一定的认识和了解。

打个比方，很多学校的政斗最后上了新闻了。在外人看来，几乎次次都有不可思议的地方，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可理喻。这就是因为，展现给外部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基本上每个案例里，起决定作用的是大家看不到的一些势力。

三呢，就更subtle了，要对本校高高低低的各种权势人物有多少理解。打个比方，你可能看到某个dean有很多支持者，赞扬声四起。问题是以他所居的这个位置，所拥有的资源和power，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名目张胆的和他较劲的。你得仔细看拥护他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刚正不阿的，那可能就是真拥护。有些心眼儿很多权力也不小的，可能就是利用他，这些人有事就马上倒戈了。再看看大家对他的指令是敷衍还是真的执行，当然最管用的还是旁听一下老资格们在happy hour时私下的议论（这有点算cheating了，呵呵）。

能够准确分析领导的势，是很不容易的，有时牵扯到能否“站对队”的问题。能知道怎样客观评估自己的势，甚至如何推进自己的势（“造势”就是这个意思），那就是很了不得的领导之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