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尼克松访华，尼克松夫人被安排参观上海市少年宫，需要一台高质量少儿歌舞音乐综演，一接到中央指示，市领导向全市各个小学，区少年宫发出召唤，各处立即蜂拥而上。

     我也被区少年宫送去参选。因为小提琴选手不少，领导灵机一动干脆选上十个女孩组成了小提琴齐奏，演奏当年的流行歌曲“大红枣”“草原上的红卫兵”。

    我的个子最高，被排在最中间，请来上海乐团的提琴老师和歌剧院的导演为我们排练。乐团的提琴老师负责演奏质量，歌剧院导演负责表演。＂笑啊，你们要笑，要展现出新中国儿童们的快乐幸福！＂每次排练老师不断对我们发出要面带笑容的要求。把曲子演奏好不难，可要边拉琴便笑，还要从头到尾不停地笑，真不容易。我这个平时特爱笑的，到了要装笑容时，就觉得很不自在，自己都搞不清脸上是啥表情。

         曲目排好，就开始接受一轮轮的领导审查。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残酷筛选，只知道每次同台的节目换了又换，唯独我们这组小提琴齐奏一直没被领导刷下，最后是徐景贤王秀珍这些市委要人为整台节目拍了版。只是重要领导人看完演出专门提问：那个站在中间的女孩怎么拉琴时不象其他孩子那样一直面带笑容啊?市领导点名了，还了得！老师吓坏，专门跑到我家来警告：下次你上台一定要记得笑，再不笑就会把你除名的。你笑起来才好看，不笑时就跟三十几岁的女人一样。老师走后，父母接着教育我：上台再不肯笑，就不让你参加演出了。可我不会装笑，上了台就是做不到十几分钟一直保持面带笑容，给我施加压力也无用，老师没办法，把我换到最边上，让一个笑容最灿烂的孩子站到了中间原本我的位置。

    演出那天，领导决定给全体小朋友画浓妆，来了大批演艺界的工作人员帮忙，为百来个小朋友化妆，被描眉画眼上了浓妆的小朋友们一个个都美死了。

    演出时上了台，站成半圆队形，我突然发现对面的小宝眼眉被粗黑的油彩画得很怪，让她一笑反而就成了一副哭相，我情不自禁哗一下，咧开嘴就笑了，小宝看见我对她笑，也冲我笑，那表情就更逗人了，这下好，直到演完还我没笑够。

   刚下台老师就冲过来对着我大叫：你今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台上笑得好甜好欢啊！

   唉，谁不会笑啊，只要真有好笑的事，拦都拦不住我。可装笑不会，到现在还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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