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六十五章 影子

一二三零年初，在蒙古新年到来之际，草原上终于下了五年来的第一场大雪，这场大雪让蒙古和林的贵族和部众都非常高兴，意味着来年春天水草丰美，牛肥马壮的的大好兆头。在托雷王子的家族聚会大厅内，穿着一身金色冬季圆领蒙古袍的托雷和穿了一身金色蒙古女袍索鲁禾帖尼王妃两个人坐在中央的炕毯上，炕毯上有十几张炕桌，旁边坐满了儿孙们，一家人围着堆满了各式蒙古美食炕桌，有羊肉手抓，烤全羊，干果等，开心的吃喝聊天。托雷夫妻看着满堂的儿女和孙子，乐的都合不拢嘴。忽必烈刚娶了不到一年的妻子也是怀孕了。蒙哥的两个儿子都一岁多，虎头虎脑的在炕毯上抓糖果玩。儿子旁边是蒙哥的一对姐妹花正妻，一个穿着大红，一个穿着深绿的收腰窄袖的蒙古礼服，头上戴红色和绿色的罟罟冠。她们亲热的围着婆婆大人开心的聊天。

蒙哥的两位未婚的兄弟旭烈乌和阿里不哥，也都穿着蓝色和黄色的蒙古缎面袍子坐在炕毯上吃着东西聊天。身上穿了宝音穿过的红边羔皮袍和犀象骨吐鹘皮带的的忽必烈，昨天才从华北的汉地巡视刚回来。进了大帐给父母请安后，让手下把从中原带回来的各种礼物拿出献给父母，送给嫂嫂和兄弟们。

托雷乐呵呵慈祥的问，“陛下那边的礼物送了吗？”

忽必烈谦卑回答，“父王，都送了，所有的伯父家庭都有。”

王妃赞许，“不错，你考虑的周到，你父王说你成长的很快，果然是有眼光。”

“谢谢，父王母妃，大哥对我的教导也是帮助很多。”

正在吃手抓身材精瘦的十三岁的阿里不哥，留着典型的蒙古寿桃辫子发型，听到忽必烈受到父母夸赞不高兴的嘟囔，“马屁精，成天就想往汉地跑，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勾魂的东西。”

托雷听到呵斥，“你兄长是出去公干，汉地也是家族的封地，他不去你去啊？”

阿里不哥鼻子一歪不屑的说，“我不稀罕，我又不会说汉话，要是我去中原就杀光汉人，把田里都种草作为马场，对不对嫂嫂？”

抱着儿子的蒙哥正妻美丽妖娆的乎都台和善的一笑说，“对，我也只喜欢草原，以后我们就都住在草原，汉地都让忽必烈去住呵呵，让他变成只吃青菜的兔子。”

“呵呵呵。”阿里不哥和乎都台及她的美艳妹妹也速尔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忽必烈扭过脸懒得和他们斗嘴，几个兄弟不喜欢中原正好称他的心。这时候也穿着一身白色羊皮卷蒙古袍的蒙哥看到父母都不再和忽必烈谈话后 ，来到忽必烈身边搂住他的肩小声的问，“你这次去见到她了？”

忽必烈低着头，手里摸着自己身上的皮袍点头，“见到了。”

“她有没有问我？或是有话传递给我？”

忽必烈摇摇头，看着蒙哥眼中发怒的样子赶忙又点点头，蒙哥着急，“你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忽必烈糯弱的说，“我告诉她你有了二个儿子，又娶了第三个妃子，。”

“她怎么不高兴的生气了？”

“没有，她说她挺高兴的，说看到我们兄弟俩过得红红火火的。”

“然后呢？”

“她说人长大了就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说我们王子就是要多多娶妻多多生子，开疆辟土开支散叶。”

“这是她的原话？”

“对，”

“她不高兴？”

“没有，好像是很轻松的样子，好像我们结婚跟她无关。”

“和她无关？这是她的原话？”

“不是，她的原话说，她长大的理想就是修仙，是她从小的理想。”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蒙哥听到忽必烈的话心中像是一把刀插进胸膛，并且这把刀在胸膛里把心挑在刀尖的蹂躏，想起当初她留给他一件道袍，看来就有这层意思。虽然说是母亲的手段，上次去燕京把她找回来，当着自己的面她不好拒绝自己的爱意，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似乎把这个误解说圆了。现在忽必烈单独去见他，她就传话说修道是她从小的理想。这不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是要和他一刀两断各自安好的意思。

他多妻多子红红火火的她很高兴，她就可以毫无挂碍的去修仙？可不自己有了这么多的附属妻子孩子，按照常理，怎么还能有资格和权力要求她心独属于自己？如果她爱着自己，听到自己又娶了第三个妃子，不是应该生气不开心？而她反而高兴的看着自己过这样的生活，看着自己被这些亲情编织的网捆住。蒙哥后知后觉的领悟，宝音学道就是一种想彻底摆脱他的方式。而现在自己被父母困住在和林，什么都做不了让他愤怒的失控。

忽必烈看着蒙哥两眼喷火的样子有些害怕，“大哥，你别生气，宝音姐不能嫁人修仙不是也挺好的。”

“不好。”

说完蒙哥站起来就仅直的往外走，走出了大厅站在风雪里，他还是觉得心口痛的要死，现在宝音听到他有了两个儿子，又娶了第三个妻子，心中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他了。可是他不愿意被放弃，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修仙是什么？就是要和他永远说再见了。蒙哥牵过一匹马，漫无目的冒着大雪朝积雪的山岭走去，他要冷藏了自己的心，他不能再待在看似一家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自己心撕裂后默默的流泪。

忽必烈以为大哥就是出去方便一下，等了好一会不见蒙哥返回来。细心对蒙哥有愧的托雷来到忽必烈身边小声的问，“你大哥出去干什么了？听到父亲这样严重询问口气，忽必烈也来到大厅外，没有发现蒙哥的身影，只看到雪地上的一串快被大雪覆盖的马蹄印，心中感到不好。这时候托雷也跟出来，他猜到了蒙哥绝对要向忽必烈打听宝音的情况，果然看到他们小声说话后，蒙哥脸色难看的出了大门半天不回来。作为家长的他，当着蒙哥的几个妻子不好问忽必烈，所以他亲自出来问清楚，“你和你大哥说了那个女奴的情况了？”

忽必烈低头不敢看父亲眼睛，“嗯，说了。”

“你说了什么？”

“我就是告诉宝音，哥哥他生了两个儿子又讨了一位夫人，宝音说挺高兴哥哥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说这是王子应该过的日子。”

“就这些？”

“对。”

“那个女奴是不是说的反话？”

“不是，宝音理想是修仙，根本没有想嫁人，他有两位师父，都是高道，都说她能够成仙。”

“果真如此，看来这个女奴是有自知之明啊。”

“那当然，是大哥不放过她。”

“那个女奴有没有你嫂嫂好看？”

“嫂嫂也好看，但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燕京的人们都叫她金真仙，人也美，性格也好，是一个道医，还有功夫。”

“好了，我知道了，关于你大哥的这些事不要告诉你的嫂嫂们。”

“是，父王，那我把大哥追回来？”

“我去吧，你回去陪你母亲和老婆。”

“是，父王。”

托雷骑着马冒雪踩着蒙哥的马蹄印，一直走到了林子的一个雪窝里，看到蒙哥的马孤零零的立在白茫茫的雪原上，仔细寻找看到一个人字雪堆上有个人脸，蒙哥坐在雪地里失神，任由大雪将自己身体掩埋。托雷骑马来到跟前对蒙哥说，“你都是有妻儿的人了，怎么还会这样失体统。”

蒙哥抬眼看着父亲，“反正爷爷奶奶的重孙出生了，奶奶的亲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享受这些家产，我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我该干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我想干什么你能答应吗？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就这样升天， 去天上先等着她。”

“胡闹，父母还在说什么升天的屁话。”

“那我能怎么办，你们不允许我娶她，更不允许我见她，忽必烈说的她要修仙，修仙就是意味我永远见不到她了，所以我先升天去等她，呜呜。”

托雷看着儿子这样撕心裂肺的哭着，知道他伤到心骨了，这样的儿子怎么带兵打仗，必须有一口气给他续命。托雷下马走到蒙哥身边，蹲下搂住他说，“是父母不好，不知道你离不开那个女子，可是她是爷汗任命的全真教使者，全真教道士是不能嫁人的，没有人可以让她脱教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见到她，和她说说话，我不会胡来让她承受身败名裂的结果。”

“你保证，你不会……”

“我不会，我非常爱她 ，以后会正大光明的娶她，不会让别人抓住侮辱她的把柄，我又不是没有女人睡觉。”

托雷看到蒙哥脑子还是清楚的，为了挽救儿子，就松了口子，“好吧，我正好要找人负责谍报网的工作，现在就交给你去做，你可以机动自由的去你想去的地方，有一定财物支配权，因为要发展线人，到金朝和南宋去收集情报。”

蒙哥一听仿佛围困自己的监狱开了一扇大门，“谢谢父王。”

蒙哥说完身体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站起了，也把父王扶好了，“父王，我一定好好的干，特别是那些鹰巢的暗杀成员，我还想利用他们为我们剿灭鹰巢出力呢。”

托雷看到儿子果然是有雄才大略的，高兴的说，“好吧，夏天之前你可以外出公干了，但是去各个地方不是以封地主子去的，只有万不得已的危机情况下才能让当地的驻军帮忙。”

“明白了，父王。我想要回那些我以前抓捕的鹰巢等刺客，他们都受过搏击训练，我只要驯服他们臣服于我，就可以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托雷欣慰的拍拍蒙哥的肩，蒙哥有这个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就是一种暗地培养自家死士的作法，毕竟兄弟之间未来存在的危机还是很多。但是托雷没有说的出口的担忧，儿子这么聪明就有了主张让他高兴，用一个女人做的鱼饵，引导儿子还是划得来。”

“好吧，那些你抓回来的刺客都被关押在奴隶营，你拿着暗卫金虎符去提人吧，不过你要在六月之前赶回和林，你三伯准备南征，你要亲自带兵，去给你喜欢的女人去打天下了。”

“太好了，谢谢父王。”

“这就对了，不要让你母妃和你妻子儿子等急了，今晚毕竟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大好时光。”

“好，父王，一切听您的。”

蒙哥跟着托雷回到了家庭聚会大厅，忽必烈看着蒙哥脸上幸福的样子，不知道父王给大哥吃了什么迷魂药，治好了他的相思病，“大哥，你还好吧？”

“不错，刚才就是去透透风，没想到父王担心了，呵呵。”

忽必烈紧张小声问，“父王答应你娶宝音姐了？”

蒙哥盯着忽必烈紧张的眼神，“怎么你紧张什么，父王是绝对不允许的。”

“哪还好，还好。”

说完忽必烈手抓住自己的羔羊皮袄使劲的搓着，手指头有些攥紧的不适让蒙哥注意到了，想起宝音以前外出都穿男装，这次和忽必烈外出会不会也是女扮男装，于是蒙哥开玩笑问，“你这件裹着红边的袍子好看，是不是宝音穿过的，嗯？”

忽必烈一下子脸红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哪里，这是何实将军送我的，你胡说什么？”

蒙哥看着忽必烈躲闪的眼睛说，“嗯，我知道了，不过我不在乎，反正……，呵呵。”

忽必烈一听急了，“反正什么？大哥。”

蒙哥一脸傲娇的，“我不告诉你。”

忽必烈实在想知道蒙哥对于宝音的计划，“你不告诉我就问父王。”

“你去问吧，小心我……。”

“大哥对不起，就是玩笑。”

一二三零年的三月，燕京的郊外的杏花和苹果花开放了，穿着一身道袍的宝音驾着小马车朝邢台的宁晋县的哥哥家中赶去。尹志平已经亲自去看过了荆律明的雕版印刷的作坊，对于他出版的书是赞不绝口，正好荆律明仓库地窖里保存有老版的《孝经》，《易经》，《道德经》雕刻版，因为这些书籍是每年必印的精品图书。有了这些雕版长春宫就只出印刷费，而不用付雕版的费用，尹志平看过雕版后大喜，马上痛快定下每部经书各印五百册，现在道观发展壮大，全真教的教众也是几何级数的增长，光靠着手抄书传道已经不堪重负。

尹志平和李志常亲自来到了宁津县的荆律明的作坊考察，马上被他珍藏的雕版给吸引了，特别是李志常是儒学大家，看到这些雕版才材料都选用质地细腻坚硬的枣木、杜梨木、梨木。亲眼看到耶律庆将选好材料泡在水中，浸泡掉原木中的胶质和杂色。待自然风干后，分解成一块块的板材，再放入专门的烘干窑中用锯末熏干。这样工艺处理后的模板不崩、不裂、不变形，便于雕刻。

李志常亲自书写纸范，看着雕版师父将纸范反覆在刻板上刻字制版。刻好版后，印书选用的是徽州产松烟墨作原料。采用烧锅办法制作的蒸馏水研磨调墨，同时加入适当冰片和麝香，以提升墨汁的香气和亮度。当李志常拿到第一张印刷宣纸的成品，放到鼻下使劲的嗅着久违的新书的味道。

荆律明严格遵从前一代的荆家人手艺，印刷师采用师傅带徒弟制，徒弟受训三年后，经考核合格方许独立操作。包括荆律明和耶律庆都严格的跟着师父学习印刷的手艺。用墨都有计划，即印多少，研多少，当天的墨当天用完，不用隔夜墨。墨盘、排笔、刷子、刻板等用后要及时清理干净，以防印刷工具上留有墨汁板块影响敷墨质量。

全真教的三种经书总共一千五百本印刷完毕，李志常验货的手摸着书籍纸张是安徽泾县的上等宣纸，封面和装订函套设计制作上乘，印刷精良的书简直像摸到了黄金的感觉，可是荆律明只要市场利润的十分之三四，让李志常和尹志平大为感动。

第一单生意成交后，宝音就作为全真教的印刷教材的负责人，来回在燕京和宁晋之间往返，虽然上次访亲回去宝音没有直接说找到家人没有，但是尹志平感觉到荆律明就是宝音的亲人，因为他看宝音的眼神不是商人的感觉，就是当家大哥的眼神。而且给全真教的书籍等于是不挣钱只是保本的价格，就明白了荆律明报答全真教之心都体验在着一本本书籍里面，更何况未来道藏的雕版印刷都是大工程，有了荆律明这个基础，尹志平有了底气和信心。现在是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尹志平就不细问，把印刷书籍任务交给宝音后，她开心的来来往往的越活越滋润，根本不觉得在路上幸苦。

今天宝音从长春宫出来就总觉的身后有个影子或是尾巴，可是又抓不到真的人，这些尾遂的人都跟的不是很近或者是根本是一伙人在联合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