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国之下的澳洲 （103）

深思熟虑，自愿受助结束生命

上周末看了部美国电影《死亡医生》（You don’t know Jack），这是一部传记片，根据美国密西根州的医生杰克·科沃基恩（Jack Kevorkian）真人真事改编的，他曾上过《时代》杂志的封面。按理说，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但科沃基恩医生却因协助病人自杀而出名。

科沃基恩医生曾经因为母亲在身患重病时，眼看母亲深受病痛的折磨却求死不能，为自己的爱莫能助而感到悲伤。作为病理学家的他在退休后开始想要帮助那些像他母亲一样的人，为了能帮助绝症病人有尊严地走完生命最后一程，科沃基恩医生自己设计并制作了一套能结束病人生命的静脉注射装置，这套装置与病人身体相连，然后通过注射药物（巴比妥盐酸和氯化钾）或化学气体（一氧化碳）进入病人体内完成病人的安乐死。他所倡导的是提供自愿安乐死的医疗服务，让病人安详离世。对于医院在最后不得已的关头给病人拔管的行为，他认为这种让病人毫无尊严地离去才是惨无人道的行为。当时自愿安乐死在瑞士等少数欧洲国家已经合法化了，但在美国还是禁区。

科沃基恩医生受到很多人的尊重，因为他希望每个病人都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并能够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从1990年开始，大约130位饱受病痛折磨但无药可治的病人在他的帮助下如愿离开人世。当然他不可避免地也受到不少人的仇视，因为他们认为上帝才有权决定生死，医生没有权利夺走人的生命，他的所作所为冒犯了上帝。为此，他先后四次被指控协助自杀，并被吊销行医执照。

科沃基恩医生原来一直是协助病人自杀，即只是提供设备和药物，教导病人如何使用，病人自己启动导致死亡的最后关键步骤， 但后来他为了唤起全美对自愿安乐死的认可，不惜冒着谋杀的罪名亲手注射了药物以结束患有运动神经元疾病的病人汤姆斯·尤克的生命，随后他还向电视台公布了他实施这一行为的录像。最终他被判二级谋杀，在监狱待了八年半，等他2007年假释出狱时已经是79岁了。

电影到此就结束了，但在现实生活中，科沃基恩医生是因为承诺不再协助病人自杀才获得假释提前出狱，出狱后，他继续接受各种媒体采访，积极推进安乐死合法化的进程，成为美国推行安乐死合法化第一人。2011年6月3日，科沃基恩医生因患肺血栓去世，享年83岁。

（1993年5月31日，时代周刊封面，现实生活中的科沃基恩医生，网图）

整部片子的摄制手法有些类似纪录片，由于话题的沉重，总体有些压抑，但给观众带来了关于死亡和人性、政治和司法制度上的思考。科沃基恩医生在挑战死亡和法律的过程中经历了被自己的律师背叛的愤怒和支持他的亲人朋友相继离世的悲伤，饰演科沃基恩医生的是曾经主演过《教父》、《闻香识女人》的阿尔·帕西诺（Al Pacino），一如既往，这位奥斯卡影帝精彩地演绎了一位性格古怪、特立独行、饱受争议的医生，他因此获得了第62届艾美奖最佳电视电影及迷你剧最佳男主角。

正如在电影《死亡医生》里所看到的，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同时又遭受着病痛折磨的患者，经常会希望身边的亲人、朋友或医生能够帮忙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在大多数的国家和地区，即使应他人请求，出于悲悯而结束他人生命或帮助他人结束生命都是刑事犯罪行为，行为者将会受到法律追究。因此，多数情况下，人们无法帮助病人达成心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在病痛中煎熬而无能为力。

麦子所居住的昆州也是一样，自愿安乐死的倡导者们为此像科沃基恩医生一样在昆州进行了 30 多年的游说。

随着时代的进步，更多的人开始接受这一观念：在临终选择时，病患的自主权和尊严应该得到尊重。因而要求改变有关法律的呼声越来越高。2020年2月的民调显示，高达77%的昆州人已赞成修法，而反对者只剩11%。为顺应民意，昆州政府组织起草了《自愿受助结束生命法（草案》（Voluntary Assisted Dying Bill 2021），并于2021年5月28日递交州议会的健康与环境委员会审议。昆州州长白乐琪在递交法律草案时说：“通向这一天的道路是漫长而深思熟虑的，是用敬畏和尊重铺成的”， “这项改革的核心是关于爱与尊严，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享有并互相给予的”。

很巧，这周四9月16日，昆士兰州通过了《自愿受助结束生命法》（Voluntary Assisted Dying Bill 2021），成为澳大利亚第五个将自愿协助死亡 (VAD) 合法化的州，此前的四个州分别是：维州、西澳、塔州和南澳。该法案在昆州议会经过两天的激烈辩论，最后以61票赞成30票反对而获得最终通过。该法案将允许预计将在 12 个月内死亡且符合严格资格标准的 18 岁及以上人士寻求医疗援助以结束生命。

“自愿受助结束生命”的英文原文是Voluntary Assisted Dying，简称VAD。该词语的含义接近人们更熟悉的词语“安乐死（Euthanasia）”，但为什么法案没有采用安乐死一词呢？因为安乐死一词的含义更广，既可以包括应清醒病患的请求而施行的自愿安乐死，也包括无论病患是否清醒或是否同意而依据他人如家属或医生的意愿，来施行的非自愿安乐死，但后者不被澳大利亚五个州通过的法律所允许。

下面这张表格来自澎湃新闻，显示了截至到2021年6月全球安乐死合法化情况，大家可以看到多数国家和地区支持合法化的是自愿受助结束生命，并不包括非自愿安乐死，对非自愿安乐死的争议非常大，因为这会更多地涉及到道德、伦理、宗教、政治等等因素。这里对澳洲的情况做些补充，维州于2017年11月通过相关法案2019年6月19日正式实施；西澳于2019年通过法案2021年7月1日开始正式实施；塔州于2021年3月通过法案2022年10月23日开始正式实施；南澳2021年6月通过法案正式实施；昆州2021年9月16日通过法案2023年1月1日正式实施。

麦子记得2018年5月，澳洲最年长的在职科学家、生活在西澳珀斯的植物学家和生态学家大卫·古道尔（David Goodall）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他刚过完104岁生日，没有绝症缠身，但因为年事已高，健康状况和生活质量下降而选择以安乐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由于西澳当时还没有关于自愿安乐死的立法，所以他无法在当地进行，维州当时已有立法，但只适用于预期寿命不超过六个月的绝症病人。他曾经自杀未遂，最后，大卫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飞往瑞士进行安乐死。大卫去世之前在瑞士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希望他死后，人们能记住他是曾经为老人拥有自己决定生命何时终止权利奋斗的人士，希望更多国家能够重新审定是否将安乐死合法化。同时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能向澳大利亚施压，促使各州考虑“有人希望当死亡在恰当的时候到来时，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死亡。”

大卫选择瑞士是因为瑞士是目前全球唯一一个对外国人提供协助结束生命的国家，条件是提供辅助的人不会从死者的死亡中获益。大卫最后在自己选定的贝多芬的《欢乐颂》(Ode to Joy)的乐曲中安详离世。

当生命只剩下“活着”的时候，也许你会期望你能够像大卫一样，自己的生死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坦然离去。但安乐死或自愿受助结束生命合法化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在全球现在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国家允许实施，对生命的尊重在全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今日疫情：澳洲各地本土新增病例：新州1331例，维州535例，首都领地15例，昆州1例；两针疫苗接种率36.61%。根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发布的统计数据，澳洲累计病例为82200例，死亡人数增至1141例；全球累计病例逾2.27亿，死亡人数超467万，疫苗接种数约58.58亿剂；全球单日新增确诊病例超70万例，新增死亡病例7800例。数据显示，美国、印度、英国、土耳其、菲律宾是新增确诊病例数最多的五个国家。美国、墨西哥、俄罗斯、巴西、伊朗是新增死亡病例数最多的五个国家。根据21世纪财经报道，全球新冠疫苗接种进入下半场，13国已发布加强针计划，中国拟从9月下旬开始，按照间隔6个月的时间要求，9月、10月、11月依次对3月1日之前、4月1日之前、5月1日之前完成两剂次灭活疫苗接种的18-59岁重点人群进行加强免疫。目前，美国、法国、德国、阿联酋、以色列等13个国家已启动或公布特定人群加强免疫计划，主要接种对象为医务人员、高危人群、老年人、免疫力低下人群，其中，以色列已有超过30%的人完成了第三剂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