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本同学们
文章来源: Froginwell2020-02-19 08:40:43

我的日本同学们

 

在歌德学院,你能发现这里最多的学生就是日本人。每个班上都很多,有的班上甚至占到四分之一,好像大部分都是公司里派出来学习的。不知道是他们很喜欢结伴,或是本来都是来自于相互有联系的单位,反正他们经常在一起。周末则常常有好多日本人来我住的那家客厅里聚会,闹到半夜才回去。时间长了,我看出有个叫Dejima的(我不懂日语,只是听他们这样叫他)在他们当中很有威信,也许是个头儿,很有号召力,大家都听他的。

这群人看来比较有钱,也比较有傲气。但胆子很小,特别害怕听到打仗的事情。有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餐,Yamamoto也起来吃饭了。他随便问了我一句:“昨晚看电视啦?看到什么新闻吗?”我告诉他:“我看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片。”由于刚学德语,对“二(Zwei)”和“三(drei)”经常搞混淆,可能我说成第三次世界大战了。Yamamoto脸都吓白了,居然吓得把面包都掉在地下,连连问:“什么时候?在哪里?”我等他从桌子下面把面包捡起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喂,有那么可怕吗?”

平心而论,至少在歌德学院学习的那些日本人,对中国人还是比较友好,也比较客气。除了Dejima有时感觉似乎有点瞧不起我们外,其他日本人对我和小黄都还是恭恭敬敬的。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但也有私人自己跑来德国的。那就是开学那天误以为我是日本人,跟我打招呼的那个小个子女孩。她自费到德国来歌德学院学习。她们班就紧挨在我们班的隔壁。几次见面后,知道她的名字叫Fujiku sujimura(山村富士子)。我不清楚是否因为她比较穷,或者不是公司的人员,这里几乎没有哪个日本人搭理她。这个女孩常常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动。

一天下午下课后,我看到Fujiko又是一个人坐在外面,就走过去问她:“你为什么不跟那些日本人一起?”她低着头说:“我不认识他们。”哦,原来这样。我问到:“你去过中国吗?”她立刻惊慌起来,摇摇头:“没有,我不敢去。”我很奇怪地问:“为什么?怕中国人对你不好?”她低着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叔叔在中国打过仗,后来死在中国。我猜他一定杀过中国人,中国人会很恨我。”看来她有很重的负罪感。于是我开玩笑地问她:“你杀过中国人吗?”她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是二次大战后才出生的,今年刚满三十岁。”我不禁笑了起来:“那你要为你叔叔干的事情负什么责任?”

于是,我给她讲中日人民要友好,希望她有机会来中国看看,不要怕。“如果你感到害怕,到武汉来找我,我带你到处看看。行吗?”经过几次接触,看得出来,她对中国人的戒心慢慢地解除了。

一个周末,我从超市回来。看到那一群日本人又在房东家的大客厅里聚会。Dejima看到我来了,有点好奇地问我:“你好像经常跟Fujiko在一起啊?”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啊,你们这些人天天都在一起,没有一个日本人理睬她,那就只好我来跟她在一起啦!”Dejima一听,立刻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把话岔开了。

四月底,这学期即将结束,Fujiko也准备回国了。本来这没有什么,不声不响地走就算了。不料一天下午,Dejima突然找到我说:“Fujiko女士要回国了。我们要在慕尼黑的一家日本餐厅给她举行一个欢送宴会,特别邀请你也参加。好吗?”估计他是为了表示日本人很齐心,才特别这样做给我看的。看来他很要面子,那次觉得有点丢日本人的面子,这次千方百计地要捞回来。我呵呵地笑了起来:“行啊。”

到了请客那天,Dejima专门开着小轿车,带我去慕尼黑。在离酒店不远处,他突然停下车,把我带到一个咖啡店。他叫来两杯咖啡,然后很小心地对我说:“江先生,举办欢送宴会的那家餐厅是慕尼黑最好的日本餐厅。不过我知道,中国菜才是世界最好吃的。所以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喜欢吃它。”奥,原来是这样。他有点心虚了,在给我打预防针呢。我感到挺有意思,就对他摆摆手说:“没关系,就是一个欢送会啊。又不是比赛做菜。”Dejima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过了一会,他把我带到那个日本餐厅。那餐厅的确非常豪华,有个中间镶嵌了一块很大的光亮铁板的巨大桌子。去吃饭的客人围坐在四周。一个接一个的厨师上来用那块能加热的铁板表演做菜,然后从远处抛到每个人前面的铁板上。这既是吃饭,也是在看一场表演。确实叫人赏心悦目!

Dejima和Fujiko分别坐在我的两边,他们很小心地问我:“好吃吗?”看到我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饭后,大家一边喝饮料,一边闲谈。突然,Dejima问我:“你觉得是中国强还是日本强?”我看着他,如果我说中国强,显然不合事实。于是我笑着对他说:“目前这个阶段肯定是日本强啦。”他拿着饮料的杯子不禁一抖:“你的意思是说,将来中国会超过日本?”我又笑笑说:“谁知道呢?我又不是foreteller(预言家)。”Dejima感到有点尴尬,就又问:“那你觉得日本现在强在哪里?”我立刻回答:“排球。”几个日本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中国刚刚才打败日本获得女排世界冠军。”我摇摇头,挺认真地对他们说:“但那是我们从日本的排球女将那里学来的,日本排球是我们的老师。”那些日本人都不做声了,坐在那里静静地思考。

 

我和日本人Dejima    

                给Fujiko举行的告别宴会

 

Fujiko临走那天,她把自己学习用的录音机留给了我。下午,我到她住的地方,准备送她去火车站。她本来已经预定了一辆出租车,谁知出租车刚到,Dejima也开着车到了。他掏出钱来给那出租车司机,挥手叫他走开,然后亲自送Fujiko去火车站。于是,我就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挥手,看着他们走远。

嘿嘿,真是几个挺有趣的日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