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雪花都有飞舞的自由
文章来源: zhuc2020-03-15 13:58:13

世界上有多少疯狂、邪恶、恶念,就有多少进步、智慧、知识、人道和友谊,全都置诸天平之上。我们一切人,我们的孩子,我们这一代人,我们的世纪就生活在这种凶险的平衡之中。因此,我么必须相信善和善心的强大的威力。

我想,现在,在我们的时代,信仰上次就是信仰善,就是相信善比恶威力强大得多,善迟早要压倒恶而取得胜利。在今天的世界上宗教的差别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已经超越国度、洲际、语言和种族的界限,本能地学会了相互了解。
--斯韦特兰娜·阿利卢耶娃《致友人的二十封信》

1997年,我在复旦大学读研究生时,遇到一位很会讲政治课的老师。本科时我读的是外语学院,政治课不是老太太讲故事会(“白崇禧死的时候尸体都发绿了,啧啧啧。”),就是中学老师般的照本宣科(“同学们,查笔记,查笔记啦!”)。但是复旦毕竟是复旦哎,综合性大学出来的老师就是不一样,我第一天上课看到他的名字,就觉得耳熟,好像在《读书》或者《散文》杂志上看到过他的理论文章的。

那门课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很容易让我们觉得没劲,但是他一开始讲的就是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的秘密报告,怎样在半夜召开,怎样一阵阵掌声热烈,怎样通过内线传到了西方记者手里,我们觉得像在听Ken Follet的惊险小说(比如著名的间谍小说《针眼》)。然后我们再回溯过往,一起温习了多少个五年计划和大清洗等历史,一起回顾了二战列宁格勒保卫战的惊心动魄。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让我们给斯大林的政绩打个分。大家发言积极踊跃,有说不及格,有四六开,三七开。。。最后他含笑不语,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100!他的理由是,没有斯大林的工业化,二战结果难说,他的贡献足矣给他满分。

这些年过去了,后来在那门课上学的《1848年政治学经济学讲稿》《哥达纲领批判》等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就是这个100分深深印在我心里,还有他对于当时的一个解释(大意):“那时候,的确是有无数敌人潜伏在人民中间,而在形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无法分辨清楚啊!同学们,他们是自愿牺牲自己被清洗,为了理想的实现。”具体言辞可能有出入,但是他慷慨激昂的语气我忘不了。

再后来,我出了国,在为生活的奔波中几乎忘记了任何形而上的问题。美国,美国,就是这样现实。我在伯克利的新闻学院读书时,一个老师在课上大声说了一句:“我不相信资本主义!”下面不少人抽了一口冷气。后来在华盛顿大学的教育学院读书时,有个我很欣赏的华裔同学被问及最喜欢的经济学家,他大声回答:“马克思!”很多人跟我说他不适合去公立学校任职。这个时候我从来不表态,因为我当时不是在为身份问题操心,就是为金融危机时期找工作发愁,谈论这个像拿空气做面包。

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世界观,是这次的全球疫情。武汉封城时,我们每天都在关注一个空间的一次次升级,仿佛是魔幻现实主义。我们看到了整个武汉的牺牲,整个湖北的牺牲,甚至是整个中国的牺牲,而感谢很多文章,让我们看到了个人的命运。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我那位老师当年的话,觉得无法信服。这个时候,真的不能说自愿啊。许广平曾经在《鲁迅景宋通信录》里面说到,牺牲者,祭祀之牛羊也。城一封,很多病人和健康的人在这个意义上是真正的牺牲,或者说是被牺牲,谈何自愿而言。我们这个时候对于他们只有最大的哀悼,而没有赞扬这样的精神可言。在这样的时代,难道不应该追责到底,难道还能和我当年的老师一样,因为最终的“胜利”,而给上上下下的政绩打上一个大大的100分?

更让我们海外华人感到心寒的是,网络上不断传布着仇美、恐美的谣言,以至于我们的家人担心之至。他们因为自己经历了无数的政治风波,或者是因为消息来源的不明,觉得他们成了美帝阴谋的牺牲品或者我们在美国定居的人将会成为将来美国相似政策的牺牲品。这个时候的确如我以前柏拉图洞穴人的说法,我们看到的都是投射的影子,而不是真实的世界。

现在我们周围气氛其实很平静,今天早晨一位同学请我签名请愿,学区的老师也可以在家工作,我觉得合情合理,签了。晚上有一个线上培训,学习另一个网络教育软件(最近学习了三个新的,非常有收获)。我订蔬菜什么也都顺利,就是先生的一罐午餐肉没有及时送到,可能没有了。这个和四面哀歌的武汉根本不可同日而言。如果他们是雪崩中的一片片雪花,那么现在,我们是一片片自由飞舞的雪花。虽然有一天春暖花开,雪花可能会融化,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在飞舞,飞舞,有我们的方向。

昨天做的菜是腊味煲仔饭,方便好食。我的成功你也可以复制--推荐原料金然栈瘦肉加鸡肉腊肠(Instracart里的宇和岛屋还有)和李锦记甜酱油。

今天推荐的书是和我的俄罗斯情节紧密相连的--A Gentleman in Moscow 《莫斯科绅士》。十月革命后,一位俄国贵族被软禁在一个高级旅馆里,将要度过他的一生。这个开头就足够吸引人了吧?我最爱的一段是他从法院出来,得知第二天就会被终身禁足,他做了什么呢?他去一家著名法国甜品店,吃了一块蜂蜜千层蛋糕。我在想,如果我两个星期前知道自我禁闭遥遥无期,我又会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