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毕业以后,在中部的一家小合同公司干了四年,终于没逃过第三拨大裁员。失业救济才拿了三个月,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专门做农作物的蛋白质分析。拿到这份工作真是很高兴,因为中部工作不好找,先生当时在做化学博后,两个人都工作在中部还是比较难得。而且我们还打算在中部安家,已经买了房子。
这是密苏里州立大学农业系的一个实验室,总共只有十几个人,总管是一个德国人--毛威尼博士。这个实验室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做基本分析,用的是普通的分析方法,大部分人员都在那边。
另一部分,是用蛋白质分析仪,分析谷物类的蛋白成分,只有我和我的老板,瓦尔特博士。虽说我应该是向瓦尔特报告,但是毛威尼每天都在实验室里转来转去,所以每天的工作是两个人都管我。工作本身很简单,每天的样品登记以后,粉碎,加上溶剂,放进仪器,整理数据,写报告。由于仪器比较简单,我干得也很顺手,他们也没话可说。
毛威尼规定我的工作时间从早上7:30到下午5:30,中午半小时吃饭。但是他要求早上7:15就到,下午5:30以后才能开始收拾东西,5:45才能离开。吃饭12点到12点半,可以提前回来,但回来晚了就会被他抓到,因为他就守在门口看着。每隔一个星期六我得加班,但没有补休。上厕所时间不得超过15分钟。我没碰到过,但是有人被他从女厕所里揪出来过,并在会上点名批评。
因为太珍惜这份工作,所以我一直小心谨慎,对于他的那些超过工作时间的无理要求,并不敢提出异议。一个多月都没惹着他发火。所以他觉得一直没有机会制服我。但我看见他对别人发火,样子十分可怕。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在等绿卡的外国人,多为第三世界的朋友,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吭声, 十几个人个个被他制得服服帖帖。
我和他的第一次冲突是在独立节周末后去上班。那时候上班还不到到两个月。那天早上正收拾仪器,准备干活,毛威尼进了实验室,我打了招呼就继续干手上的活。他突然问我长周末去了哪里,我忙回答:“一家人到奥萨克湖(Lake Ozark)划船去了。”没料到他脸色一变,大声吼道:“你离开本市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当时一惊,忙解释,样品都分析好了,几台仪器也都没问题,我星期天来看过了。可是,他说不是这些问题,他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就离开本市。当时我还是笑着说:“独立节是法定休息日,我以前不知道我出门还得告诉你,下次我注意就是了。”他见我态度挺好,阴阴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后来一直非常小心不撞上他,结果还是在劫难逃。八月底的那个周日,全实验室人员在公园里野餐。星期一早上,我在实验室里碰到他,看了他一眼并笑了笑说:“早上好!”
他突然大怒道:“看什么?”
我吓一跳,忙说:“没什么,我只是说早上好。”
他又吼到:“看什么?”
我又说:“没什么,早上好。”
他示意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跟他到了办公室,关好了门,坐下来。他又问:“看什么?”我还是说就是问你早上好,没别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我坚持问:“看什么?”一副要制服我的气势。
我也被问起了火,我问他:“你是不是昨天喝多啦?什么‘看什么’?”
只见他把桌子一拍,说:“牛屎!”
我当时就站了起来,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概在他的这个独立王国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口气一转威胁到:“你不想在这儿干啦?”估计他每次都是这样威胁别人,每次都很奏效的。
这次可把姑奶奶脾气惹上来了,我也把桌子一拍,大声叫道:“随你便!我没做错什么,你自己是牛屎!你,下地狱去吧!”
说完,我走出他的办公室。“嘭”的一声,我把门重重地一摔,外面十几双眼睛都盯着我,众目睽睽下,我昂首挺胸地走了。
回到实验室收拾好东西,开车到人事部门,填了表,告了状,就回家了。
三天后,毛威尼打电话到我家,问我为什么不上班?
我说:“你说你要解雇我。”
他又问:“你到底还来不来?”
我说:“你,大大的牛屎,下地狱去吧!”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又后悔,怎么没多学几句骂人的话呢?就这两句反复用,这破英语,骂人都不解气。
几天后,人事部门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想回去工作,我说,不想。她问那你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大家都知道,毛威尼这样对待人不对,人事部门和农业系领导都应该重视。人事部门后来决定调解,并把日期定到了六个星期以后。
六个星期?我才没工夫陪他们玩呢。三星期后,我独自开车两天到了东部,在朋友家住了一个星期就到杜邦当上了合同工。老公也决定到计算机系去听课,下决心转计算机行业。几个月后,他和儿子到了东部,赶上了IT大潮的末班车,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打那儿开始,我家的生活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这个事件对我们举家东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没有毛威尼帮忙推那一下,我们可能还下不了离开中部的决心。不过这么变态的老板,这么多年我还就只碰到了这一个。从开始工作到离开,刚好三个月还差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