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生---大学生活的酸甜
文章来源: 独啸天2019-10-18 07:34:27

大学生活的酸甜

1991年,第二次高考,我考上一所内蒙古的三流工科大学:环境工程系,供热通风与空调专业。我已经二十二岁。
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家人才发觉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大哥把他的一件前一年春节时制作的中山装送给我,二哥把他的那块老式上海牌手表送给我;冬天快来临的时候,父亲买了三斤毛线,托人给我织了一件毛线衣,寄给我,让我能够抵御北方严寒的冬季低温气候;当年春节回家探亲,在县城丝绸厂里工作的外甥女,给我买了一套廉价的化纤西服。
当我穿着大哥的中山装,独自一人(我以前到达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兴高采烈而提心吊胆地坐了整整两天的长途汽车,又坐了整整三天的火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大学报到,却被来自兰州市的同班女生,戏称为“农村小干部”,严重打击了我考上大学时的得意扬扬的自尊心。
同宿舍的新疆同学,把他从火车上购买的面包,请我吃——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面包;他后来又请我喝酸奶——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奶制品。他告诉我:“酸奶是北方最有名的营养食品……”可是小卖店的售货员却预先告诫我:“如果你不喜欢喝,不要把瓶子扔掉……有南方学生,仅仅喝了一口,立即呕吐……连瓶子都扔得远远的……”

而且当时中国已经开始进行大学教育改革,从完全由国家包干的大学免费教育,向完全自费的大学教育过度,已经开始收学杂费。而国家的大学生活补助金逐渐被取消,饮食生活费完全由学生自我承担,这种严重的经济负担,对于像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农村家庭而言,如同泰山般沉重。而且地方小官吏横征暴敛: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税收、乱摊派、乱集资,把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农民家庭中,从牙缝里节省出来的些微财富,搜刮得干干净净……我家乡的农民,从土地里获得的收入,百分之五十以上被迫成为地方税收的部分,更不必论乱摊派和乱集资……
许多时候,我只能自己解决经济上的窘困:打工或尽可能地节省。例如: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学校的洗澡费,由一角钱一次,涨到两元一次,我便不再到澡堂洗热水澡,每天早晨锻炼身体后,用冷水擦洗身体,一举两得,既能抵御内蒙古冬季的严寒,又节省了金钱。却给我留下后遗症:当我到中年后,喜欢或者说是习惯于寒冷的气候,非常讨厌炎热的天气,当环境气温超过二十度时,我的大脑反应,就开始变得非常迟钝,超过三十度,大脑就几乎停止运转,脾气变得非常暴躁,自控力极差,可以说根本没有自控力。
而且大学食堂的食物价格涨得非常之快,到了大学三年级时,已经和市场小饭店的价格相当。我与许多大学同学一样,买来酒精炉,在八人住的集体小寝室里,自己做饭。如此可以大量节约金钱,实际生活水准大大提高。

因为这是一所工科大学,女生很少。而我班因为专业的关系,女生的比例较高,达到三分之一,已经是这所大学里女生比例最高的班级之一。一位来自吉林的满族女生,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一头飘逸的长发,身材苗条、娇小,皮肤白皙。我对她,准确地说,有一定的感觉。有一次与同班男生争辩:全班女生中,谁的腿部的线条最美,我说是晏彩屏(化名)。并且大言不惭、口若悬河地宣称:晏彩屏的腿部线条,完全符合阿基米德螺旋线。男生们被我的奇谈怪论震得哑口无言: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阿基米德螺旋线是什么形状。
在大二的时候,晏彩屏请我吃巧克力——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和食用“神秘”的巧克力。在大三时的暑假,晏彩屏提前两天返回大学,到我的男生宿舍,请求我给她做一顿饭,她说她很饿。我立即给她炒了一锅土豆肉丝——直到现在,我都时时刻刻地回想起那顿非常美味的土豆肉丝:那是我一生中做的最美味的饭菜,在我的感觉,不比法国的松露鹅肝酱的味道差些许。
因为贫穷和极端的自卑,以及对高中的那位初恋女生的恋恋不忘,我很少主动邀请大学女生,其中一半是邀请晏彩屏,她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邀请。即使在大四的时候,据说她与一位来自山东的男生谈恋爱,晏彩屏都没有拒绝我的邀请,我记得在大学毕业前夕,我们两人在公园里散步,晏彩屏对我说:她的理想是当记者。
可能在潜意识里,我深爱晏彩屏,但是因为我的贫穷和极端的自卑以及社会现实,自我主动封闭对晏彩屏的爱情。当我独自一人隐居避世后,晏彩屏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而我初恋的女生,却很少在我的梦中出现。有时从梦中醒来而异想天开:当我出狱后,如果晏彩屏处于单身状态,我一定向她表达我的爱情,如果她愿意,我就娶她为妻。自慰时,我经常以晏彩屏为性幻想对象。

在大学期间,有一年寒假,我在火车站时遇到几个假装聋哑人的职业乞丐,他们在我面前手舞足蹈几秒钟后,看到我毫无反应,其中一人突然开口对我骂道:“你这个穷酸……”我惊愕了足足一分钟,我虽然出身于贫穷的农村,从小就在饥饿、贫穷中打发时光,但绝不希望别人把我称呼为“穷酸”……突然被几个职业乞丐辱骂为“穷酸”,的的确确是不太容易接受的“真实身份”……虽然在事实上,我比这些职业乞丐还贫穷许多倍,比他们更缺钱,远远比他们更加需要钱,但仍然严重地伤害了我虚无缥缈的自尊心!
当我在布鲁塞尔流浪时,上午打工的途中,在电车上,经常与一位街头音乐家相遇,当他卖力地表演后,向乘客乞讨时,总会非常礼貌、但理直气壮、不卑不亢地说:“先生(夫人或小姐),请您……”我一般都会给他大约价值为五元人民币的比朗(1997年),艺术家总会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和一声充满热情的“谢谢”……我感觉到他的微笑和那声“谢谢”,比他的音乐更美妙……如果有乘客不愿意施舍,艺术家照样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所有的乘客都绝不会对街头音乐家,露出些微鄙视的神情或任何不敬的行为举止!
有一次我身上没有零钱,掏了将近半分钟,最后我无可奈何地两手一伸……艺术家仍然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和一声充满热情的“谢谢”,还破例地非常热情地与我握手,表达他的感激……

我对大学里所学的专业,毫不感兴趣。一头扎入理论物理学的研究之中,四年大学生活,我差不多花了四分之三的时间,在理论物理的研究和思索之中,学院图书馆成了我的教室,凡是有关物理学的书籍和杂志,我都翻遍。我建立了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有关宇宙的理论,把微观物理世界和宏观物理世界统一起来,认为宇宙是由两种物质形态组成:一种是“有”,它有时间、空间、质量、能量四大要素构成,而且四大要素是构成“有”的基本特征,它们是“有”缺一不可的共性,“有”是构成宇宙中物质和天体表象;另一种是“无”,相对而言,它是一种绝对静态的物质,无“时间、空间、质量、能量”,准确而言,“无”的时间绝对停止流逝。在宇宙中,“有”与“无”在相互转化,“黑洞”和“超新星”就是“有”和“无”在相互转化的过程中的外在表现形式;而“无”的量远远超过“有”,“无”大量地存在于核子中,有可能一个核子中的“无”,把它转换成“有”,可以形成一个巨大的天体,“超新星”就是这种形成过程中的外在表现形式;而一个巨大的天体中的“有”,把它转化为“无”,则可能形成一个微小的核子,“黑洞”就是这种转化过程中的外在表现形式……组成物质的最基本单元,是最低质量(或能量)的引力子(或光子)……根据这个理论,可以把宇宙中的四种基本力:万有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统一起来,它们都属于物质之间的万有引力。但是这种基本引力具有向量变化,即方向性,它们同样与物质的质量成正比,与物质之间的距离成反比……物质在任何时候都是以光速运动,只不过“无”的时间流逝为零,即绝对静止……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式中的质量和能量的转化,并不是真正的物质由质量转化成能量,而是物质由一种形态转换成另一种形态,即物质由相对低速运动的物质团体状态,转换成光子态,即以绝对光速运动的状态,它们的物质质量没有发生真正根本的变化……两个运动状态完全相同的光子,它们之间表现为“无”,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力最大……
这个理论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根据许多大量的物理实验的结果,而推论出来的结论:例如正负电子湮灭成为光子;从核子中放射出来的某些物质,居然是核子本身质量的几百倍……我把这个理论整理成论文,没有一家中国的科学杂志接纳!它们回答的很简单:这不属于它们刊载的范畴……如果图书馆的条件更好,假以时日,我自以为能够把四种基本力以一个物理学公式表现出来……

大学毕业前夕的一天中午,我从午觉中醒来,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突然嚎啕大哭,泪流如注……几个月后,已经工作的我接到大学校友的一封信:我的母亲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世,而我的家人为了我的所谓的前途,隐瞒真相……拒绝通知我。一路眼泪横飞,当我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家,母亲墓上的草已经长出来了。推测母亲去世的时间,可能就是我突然无缘无故地嚎啕大哭的那一天……如果真有心灵感应,恐怕这可以作为一个事实证据。
虽然我爱我的母亲,但是母亲对我几乎没有影响,她的一生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她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人:没有自我,是儒家封建伦理道德“三纲五常”的最佳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