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三掌柜弄巧成拙陷危难
奉天皇城外有几个热闹地方,什么南市场啊,小河沿啊,还有个出名的地方叫北市场。 北市场这地方是有名的杂巴地,因为这地方有座皇家寺庙——实胜寺。 这座庙可有来头,此寺全称莲花净土实胜寺。建于清崇德三年,是满人入关前最大的喇嘛庙,于雍正四年重修。 寺中的大殿为五间歇山式,顶黄琉璃瓦绿剪边。玛哈葛拉楼位于大殿西南,是两层歇山式建筑,内藏金质玛哈葛拉佛。 此楼因而得名,楼下还有座小塔,葬有莫尔根都尔吉大喇嘛的遗骨。 1634年,林丹大汗病死在草原,皇太极这才率兵征服蒙古各部。 蒙古喇嘛莫尔根用白骆驼载着玛哈葛拉佛金像、金字喇嘛经和传国玉玺专程进盛京献给皇太极。 这匹白骆驼走到离皇城五里地的地方卧地不起。皇太极一听这事就明白了,这是神谕呀,没啥可说的,建寺。 于是为玛哈噶拉佛在此建了这座寺庙。 玛哈葛拉为梵语,就是大黑的意思。故此又名大黑天神,乃佛教三根本之一。您想想那还了得吗,有这样的佛祖保佑,大清必然得势。 那么说有这个寺庙,寺庙的格局又这么高,每逢初一、十五必有庙会。这么一来二去买卖家多了,聚集的人也多了,定居于此的人也多了。 闲话少叙。 话说在北市场这片儿有个小旅馆,名叫祥德旅馆。 旅馆不大,前后院加一起十几间客房。前院是大通铺,后院是雅间上房。 旅馆的老板名阚云祥,他还有个兄弟叫阚云德,旅馆的名字取了二人名字中的各一个字。 哥俩相差两轮,哥哥四十二,兄弟才十八。所以哥哥做掌柜的,兄弟在旅馆里打杂,跑前跑后的干点杂活。 小旅店小买卖也雇佣不起专人打理,哥俩就这么起早贪黑的维持着。虽说不能荣华富贵,但起码温饱不成问题。 这家旅馆看着不起眼,实际上非同小可。这家店里住的不是普通的商贾旅客,住的都是跑江湖的艺人。 什么变戏法的、唱大鼓的、说相声的、算命的、看相的、耍狗熊的、卖大力丸的……总之金皮彩挂平调柳,但凡庙会上有的玩意儿,会使这些能耐的行家都住这儿。 这一天正是腊八,是个节气。节气就是节,有节就得过。其实所谓的节有着节制的意思,也可以写作劫。 过节就是度劫,每逢这种日子都猫家里做点好吃的,拜拜神佛。一是不要出去折腾,二是拿好东西孝敬神仙。 阚家兄弟没什么积蓄,可年节不敢怠慢。也买了些酒肉,让店里唯一雇请的大师傅给做上一桌,仨人喝上几杯。 数九寒冬,腊八这天最冷。 三个人几杯酒落肚,大师傅说话了。 这位大师傅是山东人,祖籍山东高密,也是闯关东过来的。当年在山东参加过义和团,跟洋人动过手。后来被朝廷缉拿,逃至奉天,隐姓埋名。 阚家兄弟明白这里面有事,仗着这位手艺好,还不要工钱,管吃管住就行。为了这个便宜,也就不问了。这位自称姓吕,所以都叫他吕师傅。 吕师傅酒量好,没一会儿就喝下去半斤,阚掌柜这儿瞅着直心疼。 “二德啊,今天这葱包肉怎么样?”吕师傅问。 二德是指阚老板的弟弟,因为行二。熟人都管阚老板叫大祥,哥俩就是这么排的。 二德上桌嘴就没闲着,嘴角还嚼着东西:“那还用说,就是葱多肉少。” 吕师傅五十多岁,他看二德就像看自己儿子,一听这话笑了。 “奶奶地,还嫌肉少。等过大年给你买半扇猪,撑死你个蛋爆地。” 阚掌柜苦笑到:“半扇猪你出钱啊,总许这没边的愿。” 吕师傅转过头:“奶奶地,半扇猪才几个钱,爷在高密的时候……” 阚掌柜摆摆手:“吕师傅,打住吧,你在高密的时候山东巡抚见着你都得三拜九叩行了吧。” 看样这套话吕师傅不止一次说过,阚掌柜都听的不耐烦了。 吕师傅咽下一口酒:“掌柜的,听说了吗,关内南边的革命党闹的挺邪乎啊。” 阚掌柜没接茬。 “听说有个愣头青要炸死摄政王载沣,没得手。那是当今皇上的亲爹,也是真龙临凡,刺王杀驾哪有那么容易……” 吕师傅嘴一粘酒闲话就多,阚掌柜的顶烦他这点,平日里不让他喝酒,就怕他祸从口出。 “吕师傅,可别瞎白话了。你看见了?你听见炸了?崩着你屁股了?” 阚掌柜一脸的不耐烦,吕师傅知道掌柜的不爱唠这些事。可喝酒总得有话题,聊点什么才能提兴呢。 没等他找到话题,阚掌柜忽然想起件什么事,对二德道:“前门插上没,今天估摸没什么人住店,都家里过节呢。去看看,把门插死咯。” 二德又抓了块炸里脊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往前边走。 走到店门口一看,前门还真没插上。这就想把两扇门板关严了,两只手推动两块门板,竟然没关上,好像外面有人在推。 二德只好打开门看看有什么东西,一开门可了不得。门口有一个人,靠着门框坐在地下,一只手撑在门板上,所以两扇门板关不严……
按下祥德旅馆不表,咱们再说天合当。 三柜把头柜和汤耀珍换出去,独对尚三旗。 尚三旗一看三柜精神头来了。心说,你这个骗子,啊!弄来几路人马晃点我,最后还不收我东西,你他娘的耍我呢。 如此一来尚三旗就想揍三柜一顿,也是吃饱喝足,这路人只要肚子安抚好了准惹事。 “瘦皮猴,爷这宝贝是鸡血石吗?”尚三旗问。 三柜本来就心虚,知道头柜让自己跟这顶着没好事。东家决意报官,大家伙都躲了,单留自己挡住这黑大个。 今天腊八,也是过节。 这一劫可是飞来的横祸,不出门都能砸自己头上,这得缺多大德。 事是自己惹的,要是开板就说不收,后边的事是不是就没了。只因为害怕担事,没想到末了还是自己扛着。 唉……命该如此呀。 三柜心里打鼓,脸上还得陪着笑。笑的连尚三旗都觉得别扭。 “大爷,我是三柜。您这类东西不归我管,我不认得。”三柜敷衍到。 尚三旗也不傻。你当铺的掌柜,慢说什么头柜三柜,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不是鸡血石。 你们这么胡说八道还耽误我这么长时间。眼下这时辰我上哪当去,城门都已关了,自己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大冷天想冻死我啊。 越想火气越大,尚三旗那蛮劲儿可就上来了。 “少他妈跟爷废话,今天这宝贝就得你收,别说是鸡血石,就算爷在粪坑里捡的,你也得给我兑银子!” 尚三旗这么一耍横,三柜真怕了。 这位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刚才这通话就是明抢啊。想想也不怨人家,折腾一晚上了,你头柜最后说不要了,哪有这么糊弄人的。 三柜也知道头柜是为了拖延时间,衙门里的捕快说到就到,只要能稳住对方,自己吃不了什么亏。 人在危难时刻总会乱了方寸,再聪明的人也逃不出这个规律。三柜虽然聪明,可他没办法安抚尚三旗。 喝茶水?吃点心?这招二柜都给使绝了,再提这茬对面这爷大嘴巴就能抽过来。 怎么办呢。 人怕急马怕骑,三柜在此生死攸关之时心生一计,这一计可要了他的命了。 三柜脸色一变,笑容可掬,倒把尚三旗吓一跳。刚才三柜还是满脸惶恐,这怎么又笑的如此灿烂,被什么上身了这是。 “大爷,今天这事因我而起,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这宝贝今儿我做主,收了!” 尚三旗一听这话俩眼珠就开始转了。 怎么回事,这家当铺都发癔症,来来去去最后三柜同意收了。不对呀,当铺里都是头柜说了算,头柜说不收三柜偏要收,回头三柜怎么交代。 俩人都不再说话,四只眼睛你瞅着我,我瞅着你。越看这事越不真,眼看着尚三旗要发作,三柜又开口了。 “檩子,躲屏风后头干什么,还不赶紧取笔墨纸砚,我要给这位爷写当票。” 三柜喊的檩子就是那小伙计。小伙计刚才吓的躲在屏风后头,正担心会不会挨“算盘”。 而今听三柜让他取笔墨,想都没想,一溜小跑奔后面了。 尚三旗一听要写当票,怀疑的心也放松了。 只要当铺敢写当票,这桩买卖就算成了。当票在手,柜上要是敢不给银子,铺子里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各领嘴巴二十响,爷现在浑身是劲。 不大会檩子拿来笔墨纸砚放在茶几上,三柜铺好纸,檩子又帮着研墨。 尚三旗心情大好,看着檩子乐了:“好小子,嘴皮子溜啊。今天的事不算完,等天头好了我来找你,咱俩挑个地方,可一整天骂。” 檩子心里那个恨啊,还骂?就这饭碗都快没了,你这丧门星最好滚远点。 三柜墨迹半天总算把当票写好了,尚三旗不识字,三柜给念了一遍。这颗珠子当纹银十两,一年为限。 尚三爷很满意,在当票上画了个圈。这时才发现没有印胎和印信,不盖上天合当的戳无效。 等檩子拿来印胎和印信,尚三旗刚要按个手押。 忽听后院人声嘈杂,没等三个人听明白,只见拦柜下面的小门一开,四名捕快闪身而出。 捕快当中有个手持火枪的,看样是个头目。此人一看三柜手中拿着当票,冷笑一声:“将此二人与我 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