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五得到了一驾马车,车夫是老李。 在这个世界,汽车是不被信任的交通工具,他相信石奉山有实力拥有一辆汽车,但他不相信汽车是一个小小派出所所长兼包子铺掌柜的所应该获得的财产。 在显化法则里,马车更现实一些。 老李以前也是庄户人,驾驭马车不在话下,但却不知道恭王府在哪。打听一路,竟然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范五很纳闷,老李麻木的赶着车,时不时停下来问上一嘴。 没人知道恭王府在哪?这个地方小说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有啊。直到问着一个嘴碎的市民,估摸前世是说相声的,废了一大通话做铺垫,最后才说前面左转有一座睿亲王府,恭王府真的没听说。 某些巧合很让人震惊。 范五写《奉天范城隍》的时候,只是信马由缰,抬手就写了个恭王府。其实在奉天根本不存在这座府邸,而睿亲王府是真实存在的。睿亲王就是多尔衮,正白旗人,努尔哈赤的第十四个儿子。 至于谢睿文这个名字,寓意是感谢睿智的阿文,也没什么过多的想法。眼前,谢睿文住过睿亲王的王府,范五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无意中的落笔,难道一直有什么渊源,是谁操纵着范五的意识,做的这些。 如果这些只算一个巧合,那么还有巧合。范五今天翻看一本闲书,介绍沈阳的市井人情。里面有一句话:“当年张作霖府上的武术教官,是河北人胡奉山。” 范有贤祖籍河北,石家大公子名叫奉山。范五实在想不起来当初起名字的时候为什么要叫奉山,那时他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奉山,奉山…… 这些奇怪的显现,加上老李木呐的表情,范五非常怀疑老李是已经被春十三娘施了迷魂大法的二当家,在引着他去盘丝洞。自己会是唐僧吗? 马车停在一座府邸门前。 这座府很不成样子,并不是范五想象中的高宅大院。除了门楼比较高,有七级台阶,院落中好像都是平房。也看不出来里面有几进,会不会有后门。 范五想起了老疙瘩常立身,老疙瘩驾马车来王府的时候总是停在后门,因为他是谢家的包衣奴才,他知道送水的时候要走后门。 老疙瘩被范五写死了,悲壮的死去。有时候范五也扪心自问,非得让这些人去死吗?为什么不杜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比如范五爷带领所有人打败菅直大佐和他的日本宪兵队,而后缴获武器辎重投奔八路。 但范五觉得虽然是作品,净是些胡诌八扯的东西。但这里面有个底线,就是要尊重那些为民族捐躯的烈士。范五写东西不是在横店摄影棚里,让反日烈士们都跟钢铁侠似的,本身就是对反抗侵略的一种嘲讽。 谁都知道,当年四万万同胞面对强大的日本,与之对阵能有几人生还。死是为了表现不屈不挠的民族气节,横店里住着一帮吃人血馒头的东西。 想到这的时候,范五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这个满洲国里怎么没看见日本人呢,到目前,仅看到一辆插着日本国旗的汽车,还有徐麻子的大儿子穿的宪兵制服,人呢?鬼子在哪?! 这是件大事,范五是在敌占区呀,要是遇上日本人被抓去抚顺挖煤可要了命了。 “老李,我们怎么看不到日本人?”范五有些惊慌。 老李还是木呐:“城里很少日本人了,听说都派去黑龙江那边打老毛子,城外有点军队,不多。” 老李的话让范五起疑,都去打苏联人?放弃奉天城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此前范五已经怀疑老李在扮演着《大话西游》里当家的角色,他的话不是不能全信,而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范五重复着所有穿越剧中的标配台词,即使不承认这是部穿越小说,他厌恶穿越。 那种无厘头的改变历史游戏是非常无聊外加愚蠢的,没有现实意义。 老李这次真的觉得眼前这位肯定不是范五爷,五爷再糊涂也不会不记得日子,就算不记得日子也该记得是哪一年。老李脸上阴云密布:“康德十二年七月。” 范五伸手摸马褂上的口袋,他想摸出手机查查康德十二年七月是公历的哪一天。他的历史知识只限于高中课本,那位外号“巴比伦”的历史老师胡诌八扯,讲的东西比老高与小茉还玄幻,根本不可信。 手机当然不在,范五放弃了挣扎。 宅邸虽然破旧,但大门门楣还是可以依稀看清几个曾经鎏金的大字:睿亲王府。 这倒是很搞笑,谢睿文居然成了睿亲王,有关联吗? 府门紧闭,有些秋叶散落在门前,已经很久无人打扫,破败和凋零尽显眼前。那壁君过的并不开心,如果女人对居住环境不再考究,那么她几乎心死。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远非心死那么简单,她或许在怨恨,怨恨那个让她饱经磨难的男人。那个人不是石奉山,是范五。 胡思乱想是范五的看家本领,可能也是所有编故事的人的通病。就像郭德纲说的:“相声都是编的,于谦家这段是真的。” 在预想过所有危险之后,范五仍然决定探访恭王府。哦,不,是探访睿亲王府。因为他期望看见的不是那壁君,而是谢睿文,既然老李都能存在,她谢睿文一定也能。徐麻子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阿文不参加梦游。 “我们去后门。”范五指挥老李下一步行动。 马车转了个小弯,顺着院墙来到后门。 后门更小,但明显比前门整洁,有着经常出入的迹象。范五让老李去叫门,他想坐在车上静观其变,如有危险立刻逃跑。 危险来自于不确定,谁知道里面是谁,春十三娘或者白骨精。 老李敲打院门,院门开了半扇,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半张脸,一只眼睛,还有扶着门框的一只大手。 范五看不出来这人是谁,但那只手不会是那壁君的,也不会是谢睿文的,太粗糙。 “找谁?”那女人问。 老李回头看向范五,范五大声叫到:“拜望那壁君小姐。” 那女人把整张脸探出来看着范五:“你是哪位?” 范五定睛观瞧,这是个女佣,是个老妈子。他长出了一口气,因为如果那只大手是那壁君的,那么石奉山可真提不起兴趣。如果那只大手是谢睿文的,那么范五要赶紧删除这个好友,太吓人了。 她是那壁君身边的那位会摔跤的老妈子,一定是。 关于范五是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是范有贤?还是范五?还是另一个人生如梦中身份证上的那位,他自己也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性总是让范五抓狂,他期望一种永恒。无论哪个方面,世界上应该有一种永恒不变的东西,他没找到。 释迦牟尼佛说那种东西叫空性。 “我是范五,石奉山的好朋友。”这个空间很少人认识范五,只有加上石奉山的好朋友才能招人待见,并且要强调那个好字。 “稍候。”女布库咣当一声关上院门。 瞧见没有,没规矩,这是待客之道吗?回去喊人得院门虚掩,哪有完全关闭的。这要是让自己姥爷瞧见,当场打死。 老李好像对范五刚才那句话很不喜欢,还石奉山的好朋友。堂堂的奉天城隍范五爷用得着跟一凡夫攀交情吗,还好朋友,这明明是在下贱。 范五也感觉出来老李的不满,这句话也丢了老李的脸。可老李不明白,在那壁君面前范五连个屁都不是。 院门再次开启,女布库打开两扇院门:“有请范先生,闲杂人等止步。” 老李被划归至闲杂人等,范五很高兴,他实在受不了老李那阴郁的眼神,好像随时要往自己嘴里下毒。 院门再次咣当一声,老李留在门外。范五跟在老妈子后面向院子更深的地方走去。 院子里的破旧程度与外观遥相呼应,瓦片脱落、窗棱破碎,花草树木也养死不带活的。如果手中有手喷漆的话,范五很想在每一堵墙上写个大大的拆字,再画上圆圈。 穿过一扇月亮门,眼前的这个院落倒是不错,干净整洁,植物葱绿,令人耳目一新。 老妈子把范五引到一间正房门口,说了声:“小姐,客人到了。” 里面有人应说:“请进来吧。” 老妈子挑起门帘,范五向里一看,里面中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妇人。看年纪五十出头,面色微黄,头顶挽着发髻,穿一件布料的旗袍。 模样倒是不难看,可总是觉得哪不对劲。表情好像过于严肃,如同泥塑一般。 对于那壁君的模样,范五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想象都没有,写谢睿文的时候,范五还翻着眼睛想象过阿文的容貌,按自己的喜好写过几笔。 到那壁君这,范五认为她长什么模样石奉山都得喜欢,这事范五说了算。可如果那壁君真长这样,石奉山可未必喜欢。 “范先生请坐。”那壁君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范五让至下手位,没有起身。 范五坐定,环顾室内。说实话,他还真没进来过这样的屋子,跟电视剧里一样。东张西望间忽然发现墙上挂着两样东西,范五认识,当他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那壁君开口说话了。 “范先生,你我素未谋面,既为石奉山的好友,敢问阁下有何赐教。” 赐教?什么东西……噢,就是有什么事,还拽文了还。 有什么赐教,没有。范五前来是赌一下府里住的是谢睿文,可他败了,眼前的是那壁君。 但是,但是墙上挂的是文王鼓和赶神鞭,那是萨满二神用的东西。谢睿文家的老妈子就是萨满二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