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森河边的一群中国老人
文章来源: 李培永2022-10-01 09:51:19

哈德森河边的一群中国老人

现在,“哈德森河畔华人生活群”有460多人,这些老人来自全国各地。还有一个“纽约武汉人”群有49人,都是从武汉三镇来的。  

哈德森河畔的华人也好,纽约武汉人也好,都是来泽西市与在美国工作的儿女相聚的。

泽西市与纽约曼哈顿就隔着一条哈德森河,河面上有多条轮渡航线的快艇往返,河下面还有汽车隧道和地铁隧道。大量在纽约曼哈顿上班的年轻人,多选择住在房租相对便宜的泽西市。只要每天早上上班高峰时间,站在哈德森河边,就可以看到许多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急急忙忙跑步上渡船、进地铁站,奔向曼哈顿自由塔周边的高楼大厦,那些大楼都是世界著名金融公司的办公楼。

年轻人去对面上班之后,留在家里照看孙子孙女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就推着儿童车里的孩子,相继来到哈德森河边聚会,那里有一个被来自中国的老人称之为“水上公园”的地方。

 “水上公园”即使是冬天,风和日丽时,总有游人以对面纽约的自由塔为背景,留下到泽西市一游的靓照。更不必说春秋夏三季到此一游的游人之多了。每到夏日之夜,那里真是游人如织。而那些住在附近公寓的,来美国帮儿女带孙儿孙女的中国老人,晚餐后,华灯初上时,就都到“水上公园”来了。

这个“水上公园”对中国老人来说,就像是“铁打的营盘”,不管从国内哪里来,到泽西市哈德森河边公寓安顿好了后,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流水”的老兵就急急忙忙来打卡了。

“水上公园”靠近PATH的Exchange pl,在它的右面河边,伸向河中约五六十米长、二三十米宽的实木栈桥,平面呈倒“L”形,河中横着的那一块长宽约二三十米的平台,游人在与栈桥衔接处进入平台,沿着像“门”字形的人行道绕着平台转一圈,游人多在河中那一边走廊,以曼哈顿自由塔为背景照相。平台与走廊平行的边上有木制两层的“看台”,舞台就建在那“门”字横着的一边,舞台上面还有“屋顶”。每当有音乐会,或文艺表演时,平台中间就摆上靠椅,供民众坐在那里欣赏音乐或艺术表演。

平台中间那一大块地方,就是我们中国大妈跳广场舞的风水宝地。疫情之前,春夏秋三季,月朗星稀之夜,华灯初上时,常有三四十位“奶奶级大妈”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老太婆们跳起广场舞,老头子们就在“栈桥”那边,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或坐在铁靠椅上,或站成一圈,谈天说地。这些四零、五零、六零后的老人,走到一起,还是最关心国事天下事,且可以口无遮拦自由发声,总有谈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

谈着讲着,于是有共同语言的人就慢慢走得更近了,聊得更深入了。于是,我又结识了许多新的老朋友。

(一)武汉大学杨教授谈“亮点”

大约十年前吧,我与杨教授相识在“水上公园”。杨教授原来是武汉水利电力学院的教授,临到退休时,学院被旁边的武汉大学兼并了,成了武汉大学的退休教授。他笑着说,也算圆了他年轻时想读武大而不得的青春梦。

杨教授的父亲是上世纪鲁迅那个时代“创造社”的青年作家,一生从事文学事业。杨教授在家庭的熏陶、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特别爱好文学,立志考武汉大学中文系。但是,他的父亲建国后经历各种“运动”磨难的教训,坚决不让他读文科,一定要他学理科,不得已,只好违心报考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大学毕业成绩优异而留校执教,在东湖边上生活了一辈子。不是儿子留学美国而留在美国工作、成家,他和老伴也许就终老在珞珈山下的的教授公寓了。

杨教授知道我当了一辈子中学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与我在一起聊天。有一次,谈到时下一些领导脱稿就不会说话了,进而联系老师怎么才能上好一堂课,杨教授微笑着说:“你先说说看!”

我从年轻时起,就坚信“弄斧必须到班门”,才能得到高人指点,学到真本领。抱着活到老学到老,虚心向长者求教的态度,对杨教授说,我认为一位老师的那一节课上得好不好,关键在于那一节课的教学要点是否明确,重点是否突出,难点是否突破。如果一节课的教学要点明确了、重点突出了、难点突破了就可以说是一节好课。

杨教授说,评价一节课好不好,还要看那节课是否有亮点。他强调,所谓亮点就是那一节课,不论是授课内容还是教学方式都深受学生欢迎,而且其中某一细节让学生兴奋异常,乃至终生难忘。

客观地说,杨教授说的教学亮点,已经有许多优秀教师上的课,让学生终生难忘。而我们一般学校的老师,在课堂教学时,如果能基本做到教学要点明确、重点突出、难点突破就值得大书特书了,尤其是在边远地区的农村中小学。

杨教授说,凡课堂教学,不论什么学段,也不论什么学科,只要教师走进教室,面对学生,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讲授教材的相关内容,就必须讲清要点、突出重点、突破难点。当然,如果那一节课能点燃亮点,让学生有铭记终生的亮点,那不仅是教师的骄傲,更是学生的幸运!

诚然,课堂教学讲清要点,突出重点,突破难点是一个教师必须具备的基本功,而课堂教学的亮点是可遇不可求的,一闪而现,稍纵即逝的,当它突然闪现时,教师不仅要敏锐发现,而且要千方百计点燃,让它发光闪亮。

杨教授一番话,激起我回忆当年参加语文教改的许多难忘的细节,特别是那些如杨教授所说的“亮点”。

在我的教学生涯中,有许多这样的“亮点”,最难忘的一个亮点,就是1984年12月17日下午那两节课。那是应华中师大中文系见习生指导老师的要求,讲读鲁迅的小说《孔乙己》。当时听课的有二百多见习生,还有来自武昌区及武汉市附近县市的语文老师近百人。因听课人数太多,只好在学校大礼堂上课。

    当教学计划基本完成,准备总结之时,有学生即席举手提问:

文章最后一句“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这句话中的“大约”和“的确”是矛盾的,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

学生提出的这个问题,正是教学《孔乙己》的难点,于是,我立即抓住这个问题,反弹给学生:“我相信我们班有同学能解答这个难题!”激励学生展开讨论。经过讨论,最后一个学生的发言说:

我觉得这一句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约”,是因为孔乙己死了那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死的消息,大家只能根据推测来判断。推测的根据是孔乙己一生的遭遇,说明他的死是带有必然性的,所以,要在后面用“的确”这个词。孔乙己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也很穷,所以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得那么确切了,只能用“大约”这个词来说明。

这个学生刚说完,下课铃声响了。三百多听课的见习生和老师们站起来长时间热烈鼓掌。他们用掌声赞扬那个学生最后的发言,解决了这篇课文的教学难点,总结了《孔乙己》这篇小说的主旨。

后来,我应邀赴京参加人民教育出版社修订实验教材时,在该社大食堂遇到中学语文编辑室的一位年轻编辑走过来,亲切地喊我并自我介绍说:“李老师,您好!我是华中师大毕业的张德平,84年听了您讲的公开课《孔已己》。您那节课让我们久久难忘啊!”

谢谢你们还记得那节课!不仅因为那最后几分钟讨论点燃了课堂教学的亮点,更因为那也是我一生从事语文教学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