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4)顺江东流去上海,乘车南下到广州
文章来源: 李培永2021-12-23 20:18:40

我的文革十年(4)顺江东流去上海,乘车南下到广州

尽管中共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停止大串联,并明确规定12月20日以后不再提供免费乘坐火车、轮船、汽车;从12月1日各地政府不再给串联的外地学生提供免费食宿。但是,夏国林和我都觉得亏欠了红卫兵的骨干们,让大家抓紧时间,争取在12月20日停止大串联之前,哪怕跑一两个大城市看看也好。

1966年11月底,住在汉口的同学好不容易弄到几张大客轮“东方红”的船票,我们上船一看,基本上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串联的大学和中学学生。白天,船上革命歌曲此起彼伏,欢声笑语随着江水向东流去。晚上,三三两两在船边扶栏看两岸流动的夜景,尽管只能看到远处的点点灯光如同当时农村的油灯一样昏暗,也难掩饰学生们激动兴奋的心情,毕竟大家大多都是第一次独自远行。

如果不是大串联,哪个家长有钱让学生走南闯北?我家住在武昌火车站旁边,从早到晚只见南来北往的火车轰鸣而过,不知坐火车的滋味;偶尔坐轮渡往返汉口武昌,看到“东方红”大客轮上走动的人们,梦想哪天自己也可以坐它顺江而下该是多么好玩啊!

没有想到实现梦想来得这么快,令人来不及回味。船到上海码头,沿江边走到外滩,去南京路看看。还在读高中时就知道南京路上“好八连”,而且在湖北剧场看过以好八连事迹创作的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走在南京路上,那感觉与走在我们汉口的江汉路上也差不多,只不过南京路上的高楼大厦更多更高而已。

当年高考也曾填报过上海交大,于是去那里看看校容校貌,结果看到的是满园的大字报。

两天后,乘船返回武汉。

船过有小汉口之称的武穴后不久,看到船的扶栏边,有很多人围观,只见一位不知来自哪里的女红卫兵,坐在那里手捧一尊头被碰破了一点点的毛主席的石膏雕像,满脸难受之情,不知所措。围观者七嘴八舌,言不及义。一位男红卫兵走过去,一口标准的武汉普通话对她说:“我‘请’伟大领袖毛主席可以吗?”一个“请”字,表明对毛主席的“个人崇拜”已经深入人心了!那时已经不允许对毛主席的雕像、画像、《毛泽东选集》、《毛主席语录》等说‘给、要、买、卖’等词,必须用此尊称!

女红卫兵不知怎么回答,双手把那尊破了头的雕像,非常虔诚地举起来。男红卫兵双手接过去,走到扶栏边,高声说:“请伟大舵手毛主席继续畅游长江吧!带着我们到大风大浪中去锻炼吧!”说完,就把那尊雕像扔到长江里了。围观者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没有一个人哪怕说一个字“好!”

人们都静静地散去了,女红卫兵如释重负,满眼谢意看着那位热心助人的男红卫兵远去的背影。

这一幕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至今快六十年了,难以忘怀!我不知道那位勇敢而机智的红卫兵是那个学校的,更无从知晓他的人生经历,但他的言行给予我思想上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让我想起了高中《语文》鲁迅的《为了忘却的纪念》中的“可是在中国,那时是确无写处的,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

从上海回武汉休息几天后,我们又急急忙忙南下去广州。我们到广州时,各中小学红卫兵串联接待站全部关闭,除了乘车免费外,食宿都要收费。好在我们短训班的学生每个月有十三元五角伙食费,我们出发前,在总务处领了两个月的伙食费,足够付两天的食宿费了。

广州大小餐馆当时还保持着先吃后付钱的传统。

有一天,我们在一条河边的小餐馆的二楼吃饭,现在记不清是一条什么街了,但记得那个餐馆的格局:店面大门朝街,收银台在一楼进门处,吃饭的客人坐楼上楼下自便,二楼朝河边的窗户下面就是河水。我们上楼坐在靠窗边一张桌,那个店的服务员不多,吃完饭结账,要等服务员来清点各种不同规格的盘子的数量,然后写单,到楼下收银台买单。

坐在窗边的我们,突然听到窗外河水上传来“啪”的一声,一二分钟后,又传来一声“啪”,循声看到,是从旁边的窗户扔下的盘子落水的声音!原来,那桌的几个外地学生模样的食客,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逃单!我相信,除了我们这桌的几个人看见了之外,还有人也看见了。但是,出门在外莫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古训,让见者禁声,让小人得逞。只能慨叹那几个小人实在是缺乏好的家教,古训“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应该广而告之。

“大串联”期间,两次上北京,都是组织上安排的;东到上海,南下广州是自己决定的,为什么选这两个地方呢?当时,“大上海”之名如雷贯耳,去广州则是因为冬天南方不冷吧!这只是表象,也许是“宿命”吧!我在77岁的今天,回首往事,才知道,且相信“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