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151）万一处长是一位好人

我与海南省人力资源厅职称处万一处长相识在评审中学教师高级职称时。

1991年我被评上海南省首批特级教师以后不久，接到海南省人力资源厅职称处的公函，聘我任海南省中学高级职称评委会的评委。该评委会负责每年评审全省各市县和农垦教育系统报省厅审批的高级教师资格。

我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是站在三尺讲台上给学生上课，当班主任也只是领导那些学生，后来当教导主任管的也只是教学工作，从来没有接触过人事方面的工作。刚去评委会时，诚惶诚恐，甚怕因为自己不熟悉人事业务而导致的失误，造成对参评教师的伤害。因此，我对每一位老师送来的材料，都要认真读几遍，对照政策条文，逐条推敲后，才敢下笔书写审批结论。

万一处长是一位对工作非常认真负责的人。当年省厅职称处每次评审，万一处长从始到终都坐镇现场，反复强调一定要对每一位申报的老师负责，对符合条件的申报老师，结论必须明确具体；对不符合条件的申报老师要特别慎重，必须说明具体原因，如果是有些材料缺漏，比如缺少论文，请你们立即报告，我们要马上打电话给那个老师所在市县教育局查询，是不是送漏了。总之，必须对每一位申报老师负责，工作要细致，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问题，请立即报告。

再说万一处长领导的职称处，规定的评委会审批的工作程序也是非常严格的。

首先由职称处的工作人员汇总各市县的申报人数，然后根据这一次报到的评委人数，平均分配给各评委若干袋申报档案材料。评委会确定两个评委为一个小组，每人主审分给自己的若干袋材料，给每一位申报老师写结论后，签主审人姓名，然后给另外一位评委复审。复审如同意主审的结论则签名，如有不同意见，两人必须讨论研究，或达成一致，或各持己见。如各持己见就提交全体评委讨论后举手表决，超过半数则通过。

当评委评审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被别人评的时候。此时，尤其需要换位思考。

当时，我虽然到海南时间不长，由于工作需要，也经常到下面农场去，亲眼目睹那些常年工作在农场的老师们，艰苦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深感他们能几十年如一日坚守之不易。因此，我只要看到来自农场或农村中学老师的材料，审阅后，没有原则问题，一般都予以明确结论，签名同意。也曾几次与有的评委发生过争执，比如有评委在申报人“自述”材料中发现几个错别字，便大发感慨，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都写错了，怎么当语文高级教师？我就说，人无完人，谁能不出点小差错？语文老师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写几个错别字，不能因为几个错别字就全盘否定一个人。特别是那些在边远地区的老师，年过半百，好不容易能有这样的机会参评，即使我们这里通过了，评上高级教师了，也许他所在的地区财政，一时还不能兑现他们的职称工资。仅仅只是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我们何必去伤害他们善良美好的心愿呢？

海南省中学高级职称评委会每年参加高级评审的评委，由电脑随机抽取。每年参加评审的评委不尽相同。但我当评委多次，每次都是这样一种心态，所以，经我评审的申报老师的资格一般都通过了，也因此被有的评委称为“老好人”。为了那些长期坚守在边远农村的好人心想事成，我愿做不为他们所知的老好人！

还有一次评审时的故事值得说一说。

海南省当时的民办学校规模比较大的、知名度比较高的有好几所。那几个学校不仅吸引了全国许多优秀教师来学校任教，还有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也去那几个学校工作。省有关部门及时出台了一项政策：民办学校符合职称评审条件的老师可以申报高级职称，直接报送省人力资源厅职称处交评委会评审。如果审批通过，其职称予以认可并颁发证书。但是，其与职称相应的工资待遇，则由申报单位负责调整。这本是一件好事，只要符合条件，我们当然会通过。可是，有一次一个民办学校的总经理在评审工作开始后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她们学校一位老师补报高级职称并予以评审。我看了那个老师的申报材料，确实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缺一篇省级学术刊物的论文。但是，一个省级学术刊物编辑部给该教师的证明，明确即将在该刊物上公开发表她的论文，并附了那篇论文的清样。学校又在上面盖章证明“情况属实”，老总还亲自到评委会来恳求。我被老总这样爱才、惜才的精神所感动，于是对她说，你这是为优秀老师做好事，我请示一下职称处万一处长试试吧!

我把上述情况向万一处长汇报了，他认真看完了材料后说，我同意他们补报。来不及走程序了，就请你帮忙审阅后签署结论，然后交评委会讨论，举手表决。没有料到，在评委会讨论时，个别评委表示坚决反对。他的理由是，高级教师在省级学术刊物上公开发表论文是评审高级资格的硬件，谁知道她的证明材料是真还是假。民办学校老总都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弄到学校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亲戚关系？我当时就反驳他，你说的第一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关键问题，有关证明的真假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是，那位老师的论文再这里摆着，我看不是假的，而且是有一定水平的。第二个问题与本次评审没有关系，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来讨论。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位老师人到中年，远离故乡来海南支援特区的教育事业，无论是她的工作态度，还是她的专业水平，都是优秀的。老总亲自为她的职称问题到处求人，为什么？如果评审通过了，老总每个月还要多拿钱出来。老总都能为我们的优秀教师着想，我们这些当了多年老师的人，为什么不能多为她考虑一下呢？我同意她评为高级教师。请在座的评委动动恻隐之心，给她一票吧！

举手表决结果，大大超过半数。

我在会上为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师力争，终于使她顺利通过了评审。当然，首先要感谢万一处长认真执行政策、敢于拍板。

1994年9月下旬的一天，我去省政府陈副秘书长办公室，告诉老朋友，我大女儿回海南省农业银行工作的所有档案材料，还需要省人劳厅审批才能去报到。

老朋友让我等一下，他拿起电话，拨通之后说：“万一呀，你现在不忙的话，来我办公室一下吧！”不一会，那位个子高高的职称处万一处长进来了。“领导有什么吩咐?”

“先介绍你认识一位新朋友。”我立即站起来，走上前与他握手。

“万一处长好！”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

“李老师是农垦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他是我们厅高级职称评审委员，已经参加我们职称处几次职称评审工作了。”

“哦，那好！他的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准备安排在省农行工作，还要你们审批。所有材料都在这里，请你去帮他办一办。他在我这里等你。”

他走后，老朋友告诉我，万一是从湖北省委组织部调来的，是一位非常好的同志。

正说着，万一处长拿着所有档案材料进来说：“李老师，已经给你审批盖章了，明天你女儿就可以去银行报到了。”

我连声谢谢，还没有说完。老朋友说：“待会下班后，我请你去喝酒。你就不开车了，坐我的车去吧！”

多次参加高级职称评审工作，深感万一处长不仅是一位非常认真负责的处长，而且是一位思维非常清晰、善于领导团队有序开展工作的指挥员，更是一个尊重和关心评委老师的好领导。那时，每次评审工作结束时，为了感谢评委辛勤工作了十几天，他与评委一起喝酒、吃饭，欢聚一堂。

这次我们三个老乡小聚，小酌几杯，深感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他们两位都是政府公务员，但是，只要不违背原则，能帮朋友办点事，总是热心快肠，尽其所能。老朋友陈副秘书长每次帮我请人做事，还要替我请客吃饭喝酒。他的口头禅：“你这个老师等收入比我高时，再请客吧！”

   万一处长也是喜欢交朋结友的性情中人，每次出差回汉，或回汉探亲，一定要去看望以前的老领导。有一次我与他不约而同回武汉了。他的老领导王部长退休后经常写点文章，于是，请我去作陪。三人边等上菜边聊天，原来王部长还是一个象棋迷，他问我：“李老师象棋下得怎么样？

  “不行。我喜欢下围棋。”

  万一处长马上说：“李老师与柳大华是朋友，你想不想跟柳大华下呢？”

  王部长：“如果有机会向全国冠军学两招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呀！”

  万一处长笑着说：“李老师能不能请柳大华来与王部长下两盘呀？”

  “我到海南后比较忙，好像海南的棋类活动也很少，柳大华一年到头忙得很，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他在武汉，一个电话，他肯定来。我打电话问一问吧！”

  只能说，王部长的运气好，也许就是缘分。电话接通后，大华在武汉。我告诉他，我刚从海口回来，有两个老朋友很想见见他，他非常爽快答应了。

  我们四人共进午餐，边吃边聊。王部长的兴奋点全在象棋上面，吃完饭马上就要向大华讨教。怎么下呢？大华确实有点为难。我只好从中斡旋，对王部长说：“您是业余爱好者，大华是象棋全国冠军，是不是叫他让您车马炮半边人马先试一试呢？”

  王部长笑着表示同意，就这样开始下了。尽管王部长步步谨慎，每一步都反复思考，毕竟技不如人，三盘皆输。但是他非常高兴，分别时紧握大华的手说，今天有幸与你下了三盘，输得心服口服，冠军水平确实不凡！

  万一处长也非常高兴，他说回海南后与有关部门协调一下，准备请柳大华去海南表演盲棋。后来这个活动因种种原因没有办成，但他确实尽心尽力了。

万一处长一生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工作，是一位热心助人的性情中的好人。等到后来退休时，当年的万一处长已经享受正厅待遇了。

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