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的今天,有谁愿意记得?
文章来源: 黑贝王妃2024-06-03 06:16:44

现在日子过得如同坐高铁,新一年的列车上来刚坐下,一半的路程就走完了。如果不是上星期在学校代课的时候偶尔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我真没想起来马上就到六·四纪念日了。

那天我在老师休息室坐下来吃午饭,撞到一位数学老师和一名实习华人小姑娘的对话,当时他们的对话已经进入尾声:

数学老师:哈,我从美国移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入籍考试这么一说儿,你赶上了,应该不难吧?

小姑娘:特容易,我一会儿就答完了,没问题。

数学老师:祝贺祝贺!对了,你从中国来,一定知道天安门事件吧?

小姑娘看着也就20多岁,一脸懵懂。。。

数学老师径自开说:89年我刚到澳洲,跟我女朋友在家看电视,哇塞,天安门广场那一串坦克,一个傻小子站在前面拦着不让走,还往上爬,太勇了,壮烈! 我都看傻了,眼泪哗哗往下流。我们从没去过中国,可那个场面惊心动魄,至今难忘。。。

从小姑娘慌忙收拾饭盒的举动我猜到她不想继续搭讪这个话题,起身离开时说了一句:我没听说过,但想必这种事世界到处都发生过的。。。

华人小姑娘的回答听来虽然让我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能怪她,别说她才二十出头,就是30多岁的一代中国人也大多没听说过有这麽回事儿。再说了,即便我们经历过六·四的人又有多少愿意记起,又或记得多少呢?毕竟35年过去了。

(网图)

35年前发生的许多事光凭脑袋记真的不行了。这两年我妹每年都来我这里小住,提到很多家中往事我都不记得,即便记得一些,我俩的印象也常常大相径庭。难怪有研究说,人类的记忆神经元七七八八算下来只有200MB,还不如一部老式手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类要写史书,用孔子的话说,是“为后世言 “。

中国人一直自豪我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完整史书的国家“,最早追溯到夏商周。既然以此为荣,那么就应该继续这个传承,完整记录发生在我们每一代人身上的事。就像《共和国的知青们》这本书的作者在书的前言中提到的,他收录这本书的初衷是因为知青-“这是一个时代的印迹,一代人生命历程中最关键的经历;” 他是为了“给自己、给共和国,给今天、给未来留一个最真实的资料 ...“ 这几年看了不少电视剧,发现演到文革部分都是或一笔带过、或不曾提及。不能提的当然还有六·四,现在又多了武汉疫情也不能说。难怪年轻一代被称为小粉红,因为他们长大的中国,无论在学校学到的,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中国,一直都是太平盛世。

无疑历史抹杀战略对于健忘的人类是行之有效的。这个战略当然不只中国独有,我们中国人最憎恨现在日本政府的就是在教科书中拒不提及侵华历史。不但侵华不提,日本对二战期间的所作所为一直是三缄其口的。我去长崎原子弹纪念馆参观的时候,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没看到一句日本对世界、对珍珠港所犯罪行的歉意,只强调日本是原子弹受害者。我外甥女刚从日本来澳洲时对日本侵华历史一无所知,跟我抱怨她妈妈总是跟他爸爸说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在她眼里中国妈妈比日本爸爸厉害多了,不能想象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后来她去周末日语学校,她的澳洲日语老师给班上学生讲日本二战期间的侵略行径,包括轰炸达尔文和侵华,给他们看了记录影片,她吓得大哭,回来说从来不知道日本那么可恶。

美国有一项调查显示,美国66%的00后不知道奥斯维辛是纳粹集中营,其中22%根本不知道纳粹的罪恶;更有11%美国成年人没听说过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这项调查说明美国学校的历史教育也是失败的。

我曾读过一片网文,上面说魔鬼撒旦有10个扰乱世界的战略,其中之一就是”掩盖事实,不让你看到事实的珍贵之处”。既然这样,我以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记录自己经历过的历史事件,以儆效尤。我同意丘吉尔说的那句话:Those who failed to learn from history are doomed to repeat it.‘(那些没有从历史中吸取教训的人终将重蹈其覆辙)。

今天是2024年的六·四,鉴于我对35年前天安门事件的记忆也已经模糊,这里摘取一段当年澳洲国家电视台驻华记者Travor Watson写的报道,这段报道收录在2021年出版的The Beijing Bureau 一书中:

The first shots rang out and the first civilians died at about 10pm on 3 June on Muxudi bridge, an overpass on Chang’an Avenue west of Tiananmen Square. An armourded column moving towards the Square, had run into serious oppostion. Halted by a barricade of buses and wall of people, the troops fired tear gas. The protestors responded with bricks, bottles, paving concrete and petrol bombs. The troops hit back with live rounds and the crowd fell back to regroup at the next barrier. “Bastards, fascists, bandits” the people chanted as soldiers advanced, their helmets glinting in the orange glow of burning buses.

(中文大意:6月3日晚上10点左右,入京部队打响了第一枪,第一批平民在天安门广场以西长安街的木樨地桥上倒下。一列全副武装的装甲车队在向广场方向移动中遭到了严重的抵抗。当一群市民以公共汽车为路障,拉成人墙阻挡时,武装部队发射了毒气弹。抗议者以砖块、瓶子、铺路混凝土和汽油弹作为回应,军人则以实弹还击。这群市民退到下一个路障碍处重新集结,军人们继续向前推进,他们的头盔在公共汽车燃烧的橙色火焰中闪光,市民们高喊 “混蛋,法西斯分子,土匪 ”。。。

一个从没去过中国的澳大利亚中学老师记得35年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天安门事件一幕,称之至今难忘,而生长在中国的00后却不知所云,对此我颇为感慨。希望若干年后,那位数学老师仍然记得,而那个即将成为澳大利亚公民的华人小姑娘也不再说不知道。同时我也希望派军队、坦克、武装力量镇压学生运动的事件永远不再发生,不在中国,也不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