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年长相思,家里台湾来客了(2)
文章来源: 小溪姐姐2021-03-31 21:04:43

今年,经过了二月极地寒流的肆虐后,三月里,隔壁邻居家的老梨树居然开了花探过头来。请看过了赏心悦目春花的您,再读我真实的回忆。。

高山融化的雪水,像记忆的长河,涓涓流淌。。

39年长相思,家里第一次台湾来客(1)

记得1963后的那两三年里,大陆经济刚刚有了转机,商店菜场里食品菜蔬也渐渐多了起来,老百姓因长期营养不良,脸上的菜色和浮肿也才消退不久,文革又来了。。

老宅里和我家即是睦邻又是世交的Q公公和Q婆婆在运动刚开始的头两年里, 倒还没有被找什么麻烦。Q公公和Q婆婆一辈子正直善良,仁心宅厚,好善乐施(以下就称公公婆婆,我们从小到大对两位老人的叫法)。公公写得一手王羲之体的好字,街道居委会里常找他义务帮忙抄抄写写,公公总是认真尽责。文革前,街坊邻里还有街道居委会干部都很敬重两位老人。

49年前,公公没有留过洋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党派,历史清白简单。他只是南京老中央医院里(后来的南京军区总院),一名德高望重,兢兢业业管总务的职员,婆婆在家相夫教子。战乱期间,两位老人关心照顾医院里,远离父母故乡,单身的年轻医生,护士,先生,学生们,就像对待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尽心尽力。49年后公公早早退了休,幸运没有被卷入任何政治运动,本应该是摊不上什么事儿的。然而过去常来看望他的老朋友,老同事们,那些医学界精英,留洋知识分子们在文革中却无一逃脱被审查迫害的命运。来找公公外调的人多了,这就引起了派出所那位姓L的片儿警(后来升任了所长)的注意。

当年那位片儿警也就二十多岁,是文革前,从安徽乡下参军进城的农村兵。L识点儿字,人精明,善于察言观色,会讨上级喜欢。在部队时,虽然只升了个班长,复员却没回乡,被分配到我家老宅那片民国花园洋房居民区的派出所里当了片儿警。

L进派出所时,正是1968年的中后期。M领导文革进入了清洗阶级队伍的又一血腥阶段,也是根正苗红造反派为所欲为(红卫兵那时已经退出了文革舞台),迫害无辜百姓的又一高潮。

L从部队复员到了地方上,当上了片儿警后的感觉真是太爽了!他终于享受到了自己大权在手(他在部队里虽是个班长,官高一级的排长就能压死他),随心所欲掌握所辖居民地段里,地,富,反,坏,右外加臭老九们生死命运的快感。

当初L刚上任时,跟着居委会的黑皮主任(文革时,黑皮进了街道革委会班子)带着一帮街道上所谓红五类的跟班儿,常常深更半夜,专门到被审查批斗的人家查户口,找岔子。被从梦中惊扰吓醒的居民们(包括我),又能说什么?只能从被窝里爬起来,毕恭毕敬或心不在焉地(如我)听那些胡言乱语的教训。文革中,街道上那些教训人的人大多数都没读过什么书,死记硬背也是不容易的。

在街道的红五类里,有一个叫“一珠”的 待业女青年,据说她家的出身成分是城市贫民。一珠只有个母亲,文革前在民国路上没见过她们。文革开始后,她们母女俩搬进老宅民国路中段,有棵大桂花树遮院门的院子,住在原来大概是用来堆杂物,不大的一间下房里。“一珠”小学毕业没考上初中,在居委会每周一次居民学习时读报,常常读到不认识的字,就结结巴巴地停下来,红了脸。虽然她长相一般,却总是笑眯眯的,身材也够挺拔苗条。文革中过了割小裤腿,绞长辫子的时期后,倒是常见穿着得颜色式样都不敢靓丽或出格,却也齐整合身的“一珠”,晃着两根齐腰的长辫子在街上走来走去。“一珠”那会儿十八,九岁,也是到了知道爱漂亮,想引人回头看的年纪了。她在街道上积极,常跟着黑皮主任和L片警转。一来二去地,荷尔蒙正旺盛的L片警就对青春逼人的“一珠”暗生情愫。为了获得“一珠”的芳心,他就对她保证,要帮助她家改善住房条件。

当L片警看到外调的人总来找公公外调,又查到了公公家的长子在台湾,于是就动起了公公婆婆家房子的心思。L片警要把公公婆婆从老宅里,住着的那间在二楼朝南,带着大阳台(和我家合用)的屋子里赶走,把他的意中人一珠和她的母亲搬进两位老人住着的家。

记得我第一次插队当知青后,从乡下回到老宅家里。那时我父母分别被关在干校和农场,隔壁公公婆婆的家却已经是人去屋空,心中真是无限凄凉,欲哭无泪。。两位老人被L片警和黑皮主任逼着(此处省略血泪几百字),搬到安徽水利工地上的小儿子家去了。公公婆婆搬家时,他们的老朋友大多数都在隔离审查,朋友家的孩子们像我这个年纪或更年长一些的也都上山下乡当知青去了。两位老人去下关火车站,乘慢车去安徽金寨时,只有总院(原老中央医院)我好友的母亲和她还在上小学的妹妹去送行。小姑娘从人缝里好不容易钻上了车,总算为公公婆婆占到了座位。给公公婆婆送完了行。我好友一家也被踢出了总院,下放去了外地。

公公家的小儿子是个水利技术员,工资不多,长年在工地上,娶了个周边乡下的女子,生了四个孩子,住着工棚改建,四处漏雨透风的宿舍,附近即没有医院,也没有什么商店集市。那时的安徽,城里供应非常差,而农村就更穷了。公公拿出了每月全部的退休金贴补给儿子的家用,好不容易买了点食物放在饭桌上,望着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两位老人也不忍心动筷啊。公公婆婆后来相继去世,是死于营养不良,贫病交加。。然而,这一切,公公婆婆晚年的悲剧,怎么敢对苦苦盼望近40年,总算等到了87年大陆台湾民间来往开放后,才从台湾回来给父母扫墓祭拜,心痛欲裂,肝肠寸断哭倒在坟前的长子Q伯说。。

新西兰的雪山冰峰

那次我从乡下回城后的第二天,L片警就帮着“一珠”把她家的瓶瓶罐罐一起搬进了原来公公婆婆住的屋子。我在阳台上看热闹,看着身材高大的L起劲地帮着“一珠”忙进忙出,满头大汗含情脉脉的“一珠”给L递上了条搽脸的毛巾满脸幸福的L片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接过了毛巾。L一边擦着脸,一边和“一珠”挨得很紧,高高兴兴地聊着天儿。。

当时,我不禁想着难到L追求“一珠”,本应该是一椿美丽的青春爱情,一定非要建立在夺走两位老人家园的邪恶基础上吗?(“一珠”其实是个老实女孩,对L并没有提过要房子的任何非分要求,“一珠”搬来后不久,我问过她,她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我)。L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心肠恨毒呢?

现在分析起来,L在文革中当了片儿警后,是真正尝到了大权在手,无法无天的甜头。他恐吓公公,如不搬到安徽小儿子家去,就要把公公婆婆一起作为台湾国民党反动军官家属揪斗。L仅仅小试牛刀,就大告成功。从此以后,当然地,L为谋私利干的坏事越来越多,官也越做越大。。

所以说,文革最妖魔恶毒之一,就是把人性里最见不得光明的卑鄙自私,因嫉生恨,造假陷害,凶狠毒辣统统释放出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坏事作绝,遗毒几代人。当今国内世风日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道德善恶底线等等。。人性败坏的种种真要追根溯源起来,第一追就是十年浩劫了。

前两天读了城里名博晓青的文章,对像张少华那样在文革中充当打手,迫害民众,丧失人性的造反派,红卫兵,至今没有忏悔道歉的人,提出了严正犀利的谴责。我对晓青的正义好文非常赞同支持。那些文革恶人中还有人在当着官,继续搜刮民脂民膏(如文中的L),所以今天也把自己亲历和知道的文革恶人之一,L片警的本来面目写了出来。。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还是回归正题。那年等我回到了乡下,过了几个月后,忙完了夏收再回到老宅家里时,却吃惊地发现,搬进公公婆婆屋子的“一珠”家已经又搬走了。而且奇怪的是,从此之后,在那条民国路上或南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里,就再没碰见过青春苗条,款款而行的“一珠”,她和她的母亲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很显然,“一珠”和片儿警的初恋也夭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续集再说了。

未完待续

原创拙文,请勿转载,谢谢!

写这篇回忆,就欣赏了些台湾老歌,很喜欢费玉清演唱的秋蝉,感受到了凄婉,优美的意境。。其实对这首台湾歌曲并不熟悉,只是听过网友合唱团唱过一次。写文时又听了几遍,就有了共鸣。大概是自己的年纪也可比秋蝉了,生命中的冬天就要来了,再写写自己经历的四季,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希望您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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