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游法国(39)-国王的圣地
文章来源: lily08242022-11-14 08:04:03

在西欧历史上占据重要篇章的法兰西,自从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的奠基人克洛维一世于公元496年皈依基督教,一直到拿破仑一世,法兰西就跟罗马教廷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长河里有着丝丝入扣的复杂关系。它们相互扶持,也相互排斥,在历史的腥风血雨中把神权和王权的纷争演绎得淋漓尽致,这给史学家们提供了丰富的写作题材。而这些题材,最先要从克洛维一世在离巴黎不到150公里的兰斯(Reims)被兰斯大主教受洗加冕说起。

为什么克洛维一世一定要去兰斯加冕呢?一定是因为兰斯的地位。当凯撒大帝征服高卢后,兰斯即被他定为了比利时高卢的首府,此时是公元前51年,巴黎连小乡村还不是呢。兰斯成为首府后,有两条通往罗马和大西洋的大道在这里交汇,兰斯因此而迅速繁荣,成了罗马的“左膀右臂”。公元250年前后,兰斯成为了比利时高卢的天主教总教区,这个时候离君士坦丁大帝宣布基督教合法地位还有半个多世纪。可以说,兰斯是法兰西天主教的源头。

兰斯

兰斯

兰斯

当罗马帝国消亡后,横扫法兰西的野蛮人克洛维一世在他妻子,也是勃艮第王国公主和死后被封为了圣人的兰斯主教的规劝下,皈依了基督教。据说,在兰斯大主教为他和他的3千多部下洗礼时发生了神迹,圣灵降临,让圣瓶中的圣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象征着无尽的权利。没人知道这个神迹是不是真的,人们只知道,克洛维一世在兰斯加冕后,兰斯就成了国王的圣城。之后的法兰西国王,绝大多数都在兰斯加冕,兰斯也因此而成了“王者之城”。这个“王者之城”,在查理曼大帝统治时期正式变作“法兰西主教长”,成为了帝国的总教区。

在宗教业的地位,已经让兰斯高居法兰西众多城市的前列了,可这还不算,它还“霸占”着香槟之路(La Route du Champagne)的起点。香槟之路,是香槟酒的产区,世界上只有这个地区出产的酒才能称作香槟酒。香槟酒,不仅有着“葡萄酒之王”的桂冠,还是“庆祝”和“喜悦”的代名词,而香槟,也已成了香槟酒产区的专有名词,法国一位香水大师曾用“香槟”做香水的品牌,结果败诉。

兰斯

兰斯

兰斯

兰斯

为什么诞生于17世纪晚期,经过二次发酵的气泡酒会被叫做香槟呢?为什么兰斯会被称为“香槟之都”呢?这跟青史留名的香槟伯国有关。

当持续了800多年的卡佩王朝登上法兰西王国的舞台时,王权还相当虚弱,王国内诸侯林立,其中有一个名为布卢瓦的伯国。他的儿子于格一世通过继承父母的领地,于公元11世纪末成为了香槟伯国的第一位伯爵,他的封臣创办了大名鼎鼎的圣殿骑士团。这个时候,西欧正在迎接“新天新地”。水磨和风磨的推广,让一大批城市应运而生,以纺织业为领头羊的工业也全速发展,贸易也前所未有地兴盛,商业革命正在上帝光环的照射下,风卷残云般席卷西欧大地。到该伯国的第二位伯爵时,他除了大力支持当地葡萄种植和贸易外,还在12世纪上半叶创立了日后欧洲著名的国际贸易集市香槟集市。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如果说此时的香槟集市还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等到第三位香槟伯爵亨利一世继位后,香槟集市则如盛开的牡丹,飘香欧洲,逐渐发展成了欧洲的商业中心。而香槟集市之所以会有如此机会,不仅仅是因为亨利一世和他后人给商人提供的开明政策,还因为香槟伯国地处意大利和佛兰德之间以及德国和西班牙之间多条水上和路上商路的交汇处。这样的地理位置让香槟集市成为了中世纪欧洲长途贸易和金融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让香槟伯国一飞冲天。此集市见证了现代市场经济组织的开始,是世界经济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这个集市每年都会在香槟伯国境内的十几个城市轮流举行,从春到冬,从不间断,被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称为“重复性钟表系统”。伴随着“轮庄”的集市,还有宗教活动,因而香槟伯国一年到头都像过节一样。在这些“节日”里,人们可以看到来自佛兰德的织物和呢绒、意大利的丝绸染料和香料、德国的毛皮西班牙的皮革和毛皮以及北海保存的鱼类等,还有来自东方的珍奇商品和香料。商人们在集市中采用划账结算制度,使定期债券结算成为可能,信用制度也随之发展。此时的香槟伯国,富得流油,成了人间的天堂。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香槟伯国的普罗万

作为香槟伯国一份子的兰斯,虽然12世纪时没有香槟集市,但13世纪集市出现后,它开始“变本加厉”地繁荣,并出现了手工作坊,“兰斯纺纱”因做工精美而受到了北欧诸多贵族的欢迎,汉萨同盟还开辟了一条连接兰斯和挪威的商路。当香槟酒面世后,香槟地区出产的香槟酒成为了国王加冕仪式上的御用酒。之后香槟酒开始大行其道,成为国王、贵族和皇室的专供酒,兰斯也因此而成了“香槟之都”。

这样的兰斯,让我对它抱有无限的期待。可是,当我把兰斯老城都逛遍后,我也没发现它有什么惊艳我眼眸之处,包括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25位法兰西国王加冕地的兰斯圣母主教座堂(Notre-Dame de Reims)。完工于13世纪的主教座堂号称是中世纪的伟大杰作之一,以雕塑众多著称。可这种哥特式的教堂我在法国和比利时已经看过很多,同样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巴黎圣母院、亚眠教堂和布尔日教堂都不比它逊色,而且它的外部还在整修,这让它看上去更没有什么出奇冒泡的地方。

兰斯圣母主教座堂

兰斯圣母主教座堂

兰斯圣母主教座堂

兰斯圣母主教座堂

塔乌宫

与主教座堂相连的塔乌宫(Palais du Tau)也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宫殿名因来源于希腊字母Τ和其平面为T形而又被称作T形宫。它曾是兰斯总主教的宫殿,历史上法国国王在加冕之前都要在这里居住和换装。加冕仪式后,也会在这里举行宴会。我们想留下众多法王足迹,今天被改成博物馆的塔乌宫一定藏着很多瑰宝,可它关闭。

不甘心的我们又去寻找罗曼和哥特风格相融合的圣雷米修道院(Basilique Saint-Remi)。建于11世纪的它也是世界文化遗产,安放着法国国王加冕时用的圣油瓶以及圣雷米(Saint Remi)的遗物。这个圣雷米即是给克洛维一世洗礼的兰斯主教,可这个教堂跟主教教堂一样乏味可陈。为什么有着如此深厚底蕴的兰斯会跟图尔一样,如此让我失望呢?

圣雷米修道院

圣雷米修道院

圣雷米修道院

圣雷米修道院

这都要怪法国宗教战争、法国大革命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宗教战争期间,兰斯是天主教的重要根据地,但最终还是被开辟了波旁王朝的法王亨利四世率领的新教徒占领,致使代表天主教的多个建筑被毁。法国大革命期间,塔乌宫的很多珍宝被毁,其中包括成了碎片的盛装膏抹法国国王圣油的圣瓶,但对兰斯伤害最大的是一战。一战时,德国的炮火不仅毁坏了主教座堂的重要部分和主教宫,还差不多把兰斯夷为了平地。因此,今天的兰斯,鲜少能看到1920年以前的建筑。

虽然是国王圣地的兰斯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跟它同样属于香槟伯国的普罗万(Provins)却没有。位于兰斯和巴黎之间的普罗万在古罗马时代比巴黎重要,它位于罗马帝国两条重要的区域线路上,曾铸有自己的钱币,这样的底蕴让它在香槟伯国时大名远扬。它的集市是香槟四大集市之一,5月是它的热集市,9月是它的冷集市,每个集市都会持续6周左右,集市结束后会举办庆祝活动。凭借着集市中心和重要制衣中心的地位,普罗万迅速暴富,跟香槟伯国一起,在13世纪后半期达到全盛,成为法国除了巴黎和鲁昂之外的第三大城市。

普罗万

普罗万

普罗万

普罗万

可是,当法王亨利四世通过联姻把香槟伯国纳入皇室领地后,普罗万就开始倒霉了。这位君主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四处开战,富庶的普罗万成了他为战争买单的宝地。最后,随着海上新航路开辟和英法百年战争的爆发,普罗万和香槟集市一起走向衰落。普罗万的钱没了,但“人”还在。不像巴黎,被奥斯曼拆得面目全非,一点儿中世纪的影子也看不见,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普罗万好像永远停在了中世纪,任时光荏苒,任风云变幻,它都没有改变它的“容颜”。我们有幸,把法国一个月之旅的最后一站放到了这里。

从兰斯出来,我一路都在田野上驰骋,很不幸,我又被摄像头拍下了超速,可当时并不知道。我们当时觉得很不幸的是,我们的车很快就要没油了,可沿途100多公里的路上,一个加油站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麦田、向日葵田和葡萄园。不过,心中万分焦急的我们对这些已经非常熟悉的景色没多大兴趣了,我们只想着我们的车不要因为没油而抛锚。幸运的是,我们开到了普罗万城里油箱才见底,但这个中世纪的小城里怎么会有加油站呢?我们赶紧问人,一位英文不溜的女士开着她的车把我们带到了城外的加油站。因为这位善良的女士,我们对普罗万的第一印象好得不得了。

圣约尔教堂

圣约尔教堂

圣约尔教堂

圣约尔教堂

圣约尔教堂

解决了棘手问题,我们可以心无旁骛地逛古城普罗万。古城内鲜花盛开,颇有“四花”小镇的味道,我们从小镇市中心的圣约尔教堂(Église Saint-Ayoul)开始逛起。圣约尔曾是布尔日的主教,他的遗体在公元十世纪末被修道士从卢瓦尔河畔的修道院转移到这里,原因是诺曼人洗劫了修道院。之后,人们在他的坟墓上建立了一个教堂和修道院,于是普罗万变成了朝圣地,这给普罗万带来了繁荣。在历史的沧桑中,教堂经历了被烧毁、被破坏的命运,在20世纪才得到修复,修复后的它外表和内部都很简朴。

在古城中,有一个黄金十字客栈(La Croix d'Or),它是法国现存最古老的旅馆,自13世纪建成以后就从未改变过,现今一楼成了一个餐馆。我们没有在这里吃饭,而是从这里走去了城墙,它是普罗万的名片。城墙长1.2公里,由22个形状不一的塔组成,从13世纪一直建到腓力四世去世的1314年。虽然经历多次重修的城墙是整个古城保存最好的部分,但一些地方还是遭到了时光的侵蚀。遭到时光侵蚀的还有古城最高处的恺撒塔(Tour César),塔的下方是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Collégiale Saint-Quiriace)。

黄金十字客栈

恺撒塔

恺撒塔

恺撒塔

恺撒塔

恺撒塔上

恺撒塔跟凯撒大帝没什么关联,它由香槟伯爵于12世纪建造,是中世纪普罗万权力的象征。它曾做过瞭望塔,也曾做过避难所和监狱,里面还有唯一已知的方形八角地牢,狭窄的螺旋楼梯转得我头晕目眩。站在塔的最高处,普罗万古城和周边的田园风光以及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都尽收眼底。学院教堂也由香槟伯爵建造,为适应人口增多的需求。跟很多教堂不同的是,此教堂曾作为一个大学学堂而使用,并与伯爵宫殿相连,如今伯爵宫殿已消失于无形。

这个教堂和城堡塔楼以及在普罗万集市上被用于贮存十一税仓库(Grange aux Dîmes),还有普罗万最古老房舍的罗马房(Maison Romane)一起,见证了香槟集市的辉煌和香槟伯爵的权力。我们无法回到12世纪和13世纪普罗万的鼎盛时代,但在夏日里悠闲地漫步在充满着浓浓中世纪风的小镇里,仍觉得恬淡和惬意。

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

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

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

圣奎里亚斯学院教堂

花开有声,花落无语,我们的法国夏日之旅就这样在辉煌过,也落寞过的普罗万画上了句点。七千多公里的路,我们看遍了法国的秀美河山,品遍了法国的悠长历史。我们看它在光阴的角落里细数着流年,看它在破晓的清晨里含笑问君安。它的碧水幽幽,它的氤氲馨香,都让我想用小说《追风筝的人》(The Kite Runner)里的一句话来表达我对它的爱意,那就是:“为你,千千万万遍。”(For you, a thousand times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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