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缅甸克钦人家当女婿 —— 一位云南知青的自述
文章来源: 剑门奇石2021-03-05 09:46:49

                                   

      多年以前,我去国外旅游,那次旅游的日程较长,因团队中有两个是单身客人,按照旅行社的规定,应算房差,一次旅程下来,得多出二千多元。刚巧另外一位旅客也是男的,导游为我们俩考虑,说能否我们俩合住一间房,大家都可省下不少钱,又可免去旅途中的寂寞,我俩都同意了,于是整个旅程我与这位素未谋面的人一直住在一起。这位与我同住的室友看上去年龄该有七十多了,后来相处久了才知他才六十多,他自己说是生得老相。人在旅途,即使遇到从不相识的人,相互间也会很容易就熟悉起来,何况我们俩一直住在一起有十天,所以在每天的日程结束后回到宾馆睡下就会闲聊,也就是在这十晚的闲聊中,我对他的身世就明白了个大概,从而对他年轻时的一番经历产生很浓厚的兴趣。在他零星的讲述中,后来还理出了个头绪,下面就是经我略加整理后他的自述。

       1968年开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们上海的初高中毕业生甚至还有没有毕业的学生就在“到边彊去,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激动人心的口号指引下纷纷上山下乡去了。我们上海的大多是去东北和云南,龙其到云南去的最多,我当年才十八岁。云南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电影“勐龙沙”、“芦笙恋歌”与歌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中所描绘那样美丽又神秘的地方。那天站台上鼓乐喧天,彩旗飘扬,我们这些后来被称为知青的年轻人戴着大红花,壮志凌云,在一片锣鼓声中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兴高采烈地登上了开往云南的列车,此时沉浸在一心要为保卫边彊、建设边彊、鞏固边彊、贡献青春、满怀豪情的我却没看到前去送行的母亲眼中的泪水。火车刚开始启动的瞬间,站台上与车厢内就一下爆发出无数离别的哭声,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绝不为过。在汽笛声中火车向着南方呼啸而去,随着列车的前行,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变化,几天下来,电影中亚热带热带的旑旎风光渐渐显现。毕竟是年轻人,早巳把站台上的一幕忘记,大家高兴地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兵团生活。火车到了昆明,又登上大客车,开始在绵延不绝的崇山竣岭中缓慢前进。那泥石铺就的公路颠簸得屁股生疼,公路两旁不时出现的悬崖绝壁令人骇怕,汽车行进的速度实在慢,有时走了一整天,才总共只行驶了五六十公里。那天傍晚,我们就到了一个小县城,说是县城,实际上还没我们家乡那边的小镇大。从县城到兵团所在地还得坐卡车走上一天,最后尚须步行才能到达,那崎岖的羊肠小道有时还穿行在原始森林中,走上个把小时就累得爬不动了。但见路边高大挺拨的大树,树根深深地扎在石缝中,各种形态粗细不一的野藤从高大的树冠上悬挂下来,很是壮观。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有着色彩斑爛羽毛的鸟儿在树丛中飞来飞去,欢快地鸣叫着,可是我们却没有一点欣赏这美景的闲情逸致,只想早些到达躺下休息。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来到了勐腊县南腊河畔的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我们在一排破烂不堪的茅草房前仃下,这儿没有半点部队的影踪,只有满山的丛林,崎岖的山路,那里有来前告诉我们的说兵团到处都是“头顶香蕉,脚踏菠萝,摔个跟斗两把花生”的美好情景。当我们灰头土脸失魂落魄地坐在草房里的竹上床时,恐慌与寂寞袭上我们的心头,听着虫鸟凄凉的鸣叫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似乎受骗的感觉。

       接下来艰苦的生活与高强度的劳动更使我们对前途失去了信心,每天吃的是少油没盐的饭菜。没有蔬菜,把芭蕉杆心切碎用清水煮一下,然后放在锅里用小竹片搅拌,取出其中的丝丝,略放点油盐就是一道菜了。还有被我们戏称为“玻璃汤”的一道菜,说白了就是一眼能见到底的盐水上面漂浮着几片菜叶。至于主食则是苞谷大米与荞三合一蒸饭。这劳动的强度那是以前从没经历过的,为了种植橡胶,我们得翻山越岭去原始森林里,用大板斧,拉锯,全凭人力把几人合抱的大树砍倒,被砍倒的大树倒下的刹那间,大家赶忙躲到树干倒下反方向的石头下,随着一声巨响,整棵大树轰然倒塌,爬满树梢的粗大的藤蔓象一张巨大的网罩了下来,树枝树叶把我们埋在厚厚的树叶下,整个过程非常惊险。繁重的劳动,手上都起了血泡,破溃后只能用毛巾包住继续劳作。原始森林里都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挡住了光线,显得非常暗淡,林间腐败的枯枝落叶总有尺把深,在上面行走就如走在棉花毯上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植物腐败后发出的难闻的霉味。林中又有吸血的蚂蝗,还有那云南十八怪中号称“三只蚊子一盆菜”的特大蚊子,若把它的脚摊平,准有一张报纸的四分之一版面大,这家伙咬起人来一点不含糊,一咬就是一个大疱,又痛又痒。砍下的树干锯开后,还得人力背回去盖房用,那得翻过两个山头一道沟才能到达营地,往往累得从开始的十步一仃,以后是五步一仃,最后是爬一步仃一下,到达目的地后整个人就瘫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在我们到来之前,这儿巳经有橡胶种植园,除了砍伐原始森林外,还有的工作就是采胶。这采胶得在凌晨三点开始,我们穿行在莽莽橡胶林中,额头上罩着一只照明灯,看准部位一刀切下,洁白的乳液就汩汩流出,顺着固定好的槽流进绑在树干上的空碗里。这样一直要干到太阳出来,如此昼伏夜出,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林中劳作时还得提防被蚊子毒虫毒蛇咬伤。

       劳动强度大,吃的又是少盐没油,住的草房漏风透雨,有时雨紧风骤,屋顶的茅草一下被风卷走,土墙也垮蹋了,床上的被子、屋内的东西都被淋湿。这雨有时一下就是一个星期,我们只得踡缩在屋内,連门也出不了。由于水土不服,很多人发烧拉肚,还有人染上了瘧疾,一阵冷得发抖,一阵又热得恨不得跳进水中,这种传染病在我们家乡那边早就绝迹了。为了逃避繁重的休力活,知青们就想法泡病假,有的故意把手割破,有的喝碘酒闹胃病,有的就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两三年下来,大家也就对前途失去了希望,有人写了一首诗:“我们说青春无悔/是因为无可奈何/只能自我安慰中/寻找解脱每一天/痛苦的风雨历程!”一些家中有门路的在回家探亲后就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大部分的知青不知何处是归宿,再也没有了来前的豪情壮志。在知青中斗殴,偷鸡摸狗的事也常有发生。兵团中对知青吊打,侮辱,强奸女知青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多年后云南知青北上进京请愿团的纠察队长李长寿曾写过一首歌:“花样的年华生命的春季,享受阳光接受再教育。斗殴,演出武打的好戏,偷鸡摸狗自有道理。啊!連长,我不是坏青年,写份检查交给你。”虽说生活艰苦,前途暗淡,然而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憧憬爱情。知青中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巳经近三十了,还没有对象。有人也写了首打油诗:“深山牛郎三十一,没有婆娘心里急。革命事业无后继,打着灯笼找婆娘。”在对未来失去希望后,少数知青也与当地农场老职工的女孩子成了婚,也有找了当地少数民族的女孩子,也有知青与知青结婚的。当时在知青中这些找到对象的很得其他知青的羡慕,不过到1979年知青大返城时,为了返城而发生惊心动魄人格裂变的这些巳婚知青们,却撕破了当初柔情蜜意的海誓山盟,打碎了温情脉脉的爱情与婚姻,抛下了襁袍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奔向当年离开的家乡,留下了诸如电视連续剧“孽债”中多少人生的悲欢离合,此是后话了。

       转眼间,我到兵团也有三个年头了。说来也怪难为情,青春年少的我也有了青春的冲动,但临别时父母亲谆谆嘱咐,千万别在那边成家,因为我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他们期望着我总有一天会回去,此后的每封家书中也一直叮咛我不要谈恋爱。所以我眼看着有些知青结了婚,虽然心中有些眼红,却牢记着父母的话。有一天,我与同連队的一位四川知青去县城办事,这位知青年纪比我大了三岁,而且巳经与当地一个傣族姑娘结了婚。那天正是傣历新年,场坝上有个傣族姑娘在卖鸡肉,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紧身内衣,外面罩着窄袖短衫,袖管长而细,下面穿着红色的筒裙,拖到脚面,腰间束着一根紫色的腰带,腰身细小,下摆宽大,因此显得十分修长苗条。我见那鸡肉很新鲜,就蹲下想挑选一些,那姑娘叫我坐下吃,又红着脸问我可不可以与她一起吃。我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这位姿容秀丽身材曼妙的姑娘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的同伴就凑着我耳朵说这姑娘看上我了,若愿意的话就可以跟着她回家,我一听就急了,赶忙拉着他离开。走出一段后,回头看那姑娘还在朝着我们走的方向张望。回来的路上,他告诉我,在傣语里称男青年为“猫哆哩”,女的为“骚哆哩”,刚才那个姑娘是在找对象,在傣族中称“赶摆黄闷鸡”,这是传统的男女恋爱方式。

       在坝场上邂逅那个傣族姑娘后,她那俊俏的形象就时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令我心猿意马,魂不守舍,时不时的在那四川知青面前提起。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原来他的傣族妻子与那姑娘住在邻的一个寨子,本就认得,并答应我什么时间带我去她们寨子里看看。这四川人真的也是很热心的人,不久之后他还真地把我带到了她们的寨子。那天我俩利用一个休息天,在她妻子的带领下,一大早就翻山越岭,走了好久,在一处悬崖峭壁下,见到不远的山下有一大片香蕉林,其间错落有致地夹杂着一些茅草屋,矇矇眬眬,在白云下时隐时现。不久我们就下到山谷,来到了云雾缭绕着的山寨。山谷里长着硕大的椰子树,树梢上簇拥着椰子,粗壮的菠萝密树上悬挂着足球般大的菠萝蜜,还有那随风摇曳的开满着各种颜色花儿的美人蕉。一棵叫不出名儿的树上开满着一层层如同火焰般的小红花,龙眼树枝上缀满串串龙眼。还有那有着巨大树冠几人合抱的榕树,它那无数的气根一直穿行到很远很远。那女孩家的屋子都是用木料建成的,共有两层,楼下不住人,楼上屋子的中间是个火盆,也许是多年的烟薰火燎,屋内木板的墙壁又黑又亮。她的母亲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坐下,捧出她们自采的茶叶泡的大叶茶,那茶略带些糊味,真的好香。女孩子帮着她母亲张罗,一刻也不消仃。这个村寨里有五十多户人家,有汉族,苗族,还有景颇族,但以傣族为主。女孩的母亲会说汉语,她告诉我们,她丈夫当兵复员后在农场工作,以前曾是农场的付场长,后来农场转为兵团,他就成了一名营长,与我们团相距不远(说是不远,其间却隔着两座山),女孩在营卫生所当卫生员。快到中午,母女俩邀请我们吃饭,我们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吃起来。那饭很糯,是用糯米一起煮的,我们也学着她们用手抓着吃。菜有肉,野菜,都叫不上名字,只有一种叫摆夷柱棍的,以前也吃过,菜肴中还有一些昆虫我不敢吃。饭后我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回了,因为还得走上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临走前我们把四川人妻子为我们准备的小礼物送给了她们。送我们出寨子时,女孩红着脸悄悄地对我说,以后可以去卫生所找她。

       自打那次去过这姑娘家后,我早把父母叮嘱我不要在云南找对象的事忘到九霄云外,还假装身体有病爬过两个山头去卫生所看她,她也在休息的时候来我们营地。我俩常倘佯在小溪边,听着潺潺的水声,望着連绵的群山,葱郁的林木,闻着奇花异草的芬芳,听她象夜莺似地唱着本族古老的民歌,她静静地听我讲述我遥远故乡的故事,憧憬着有一天我俩能一起回到我的家。有一天,她突然急匆匆地来找我,把我叫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是刚从她父亲那儿听到的,说兵团中有知青向中央写匿名信,诬篾上山下乡,经过笔迹比对,怀疑是我写的,所以来问我,我一下被吓闷了。原来这信确是我写的,因为来云南后,我们知青没有得到来前所许诺的条件,又看到兵团中那些当官的对我们知青打骂,欺侮女知青,甚至强奸女知青,各级领导又是官官相护,我气不过,就写了信向上反映,因想若是写到兵团上层,肯定没用,所以直接向中央写举报信,不想这惹下麻烦了。她又告诉我说若是查出是谁写的那是会当做反革命的,此时我想起前几年我们那儿有个中学生因为收听敌台被枪毙了,不由得非常害怕,就向她老实承认信确实是我写的,她一下脸色发白。我说怎么办?她镇定了一下说,只有逃出去,否则被抓即使不枪毙也会坐牢。当天晚上她带了一些干粮与一把砍刀还有季德胜蛇药和治疗虐疾的喹咛,送我从林中的一条羊肠小道,向中缅边境前进。我们所在的地方本就离缅甸不远,常有人从林中的秘密通道到缅甸,巳经看得见老缅那边的房屋了,她把身边仅有的三十元钱给了我,说在缅甸,人民币比老缅币值钱,这些钱也可在开始时对付段时间。分别的时候到了,我对未来感到恐懼,也怀疑我俩的这次分别是否会是永别,真的让我感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我又很担心,她回去后会不会因走漏风声而受到牵連。就样,我一步三回头的走向缅甸,每次朝后看,总见她向我挥着手,直到被丛林挡住视线看不见她为止。

      越过国境,我就名符其实地来到了异国他乡的缅甸。说起缅甸,中学地理课上读过,缅甸与我国山水相連,历史上部分国土在我国版图内,明清时还是我们的藩属国。南明最后一个政权永历王朝的永历帝被吴三桂追杀至缅甸,缅王不敢得罪吴三桂,就把永历帝及随从二千余人交出,永历帝被吴用弓弦缢死。这吴三桂,可真不是个东西,李自成打到北京,按理他是大明臣子,又重兵在握,应该去勤王才对,他却为了保全他的荣华富貴,转而去投奔李自成,不想半路听说爱妾陈圓圓被李自成部将刘宗敏所夺,于是把山海关大门打开,引清军入关。明末清初诗人吴梅村《圓圓曲》中讥讽他“慟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大汉奸后遭清庭猜忌,又举兵造反,此时他又猫哭老鼠,居然腆着他那牛皮厚的老脸去祭奠被他缢死的永历帝。清代修的明史中记录了一些汉奸的貮臣录,我看这吴三桂就是个叁臣肆臣,令人不齿。我刚到缅甸,先在一个与我国接壤的边陲小城,它位于缅甸掸邦东部的茂密从林中,这儿华人很多,賭场,妓院,毒品充斥。我刚到这儿,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只得倘佯在街头,带来的钱倒快用完了。幸亏天无绝人之路,有天在街头遇见一个说上海话的,知道我急需找个工作,又知道我除了有些力气外一无所长,于是介绍我去赶马帮。上世纪三十年代前,滇西地区通往内地只有一条名为“南方丝绸古道”的通道,蜿蜒曲折在崇山竣岭之间,靠人背马驮,路上只听见马蹄踏在石子上蹦蹦往后掉的声响。我成天就跟在马屁股后,遇到上陡坡马爬不上去,还得推着马屁股,有时马尿马屎就直接撒落到我头上。马帮贩运的货物各种各样,其中还有鸦片。马帮走在山中,山中也只有那种鸡毛小店,店里只管住,吃与喂牲口都得自己介决。就这样我跟着马帮大约半年多时间,觉得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就想着离开,不过也不知去哪儿。马帮里有一个也是云南过来的知青,他告诉我,有一些云南知青来缅甸参加了缅共。原来1968年,在五十年代初因革命失败而销声匿迹十多年的缅共又借势而起,在中缅边境孟古建立东北战区。云南边彊的知青抱着把青春和生命献给正在争取解放的缅甸人民的革命斗争、献给世界上最壮丽事业的号召下越过国境奔赴缅甸参加革命。知青的加入,极大地提升了缅共丛林游击队的文化军事素质,在众多的缅共王牌部队中知青占了一半,为缅共立下了汗马功劳,一些知青也在军队中身居要职,到1989年脱离缅共时止,中国知青中有中部军区副司令鲍有祥,中央警卫旅政委罗常保,815军区司令林明贤,东北军副参谋长蒋志明等出名的人物。听了他的介绍,我就跟着他投奔到林明贤的部队。林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也曾是云南知青,此人头脑灵活,为人精明干练,1969年加入缅共从当战士开始,为创建缅共人民解放区立下赫赫战功,在缅甸有“丛林林彪”之称。随着我国政府与缅甸政府关系的改善,中国政府不再支持反对奈温总统的缅共,为了生存,缅共武装转为以毒养军,从革命者变成毒贩集团,其主要力量分裂为缅北的四个地方武装,形成特区,而林则成了第四特区老大。当年抱着解放全人类雄心壮志的缅共中的知青也于战争结束后流浪到金三角。数十年过去了,当年这些流浪到金三角的知青如同被意外洒落的种子,在异国他乡自然地生长,凋谢,有的成了大毒贩,有的无声无息地成了荒冢中的一堆白骨,有的几经辗转回到了国内,就此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我在林明贤的部队里耽的时间不长,部队里每天晚上的学毛选、天天的三忠于、早请示晚汇报,还有那艰苦危险的战斗生活让我喘不过气来,那个带我来的人也在一次战斗中牺牲,我吓怕了,于是就开了小差,辗转到了金三角。

      说起金三角,它之闻名遐迩因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鸦片、海洛英等毒品的产地及贩运地。它位于缅甸、老挝、泰国三国交界地带,这儿交通闭塞,山峦叠嶂,高低起伏的山脉形成了立体分布的气候,山下的人酷热难耐,而山顶的人却要围着火塘取暖。金三角种植罂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叶,英国殖民者是鸦片的始作俑者,他们在金三角埋下了罌粟种子,也为全世界埋下了贻害百年的祸根。一百多年来,这里的罂花花开花落,枪声此起彼伏,各路草莽英雄在此有枪便是草头王,成了每一个政府厌恶其无法无天,每个缉毒官员都想踏平之处;但也是瘾君子们向往的地方,是勇敢的人、冒险家、亡命徒的赌场和乐园。缅甸的金三角包括缅北的掸邦,克钦邦。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派遣十万远征军入缅参战,可惜在一次战役中十万将士陷于日冦重围,六万战死,部份返国,有一部份则留落在缅甸,在这儿繁衍生息。1949年国民党在败退台湾以前,有一小股国军被解放军追出国门,其中第八军709团在团长李国辉带领下退至金三角地区,与滞留在当地的原国民党抗日远征军第六军93师、第26军278团残部合併成一股武装力量并收编了当地各种民族武装。失去了台湾援助的这支部队为了生存,就干起了武装贩毒的生涯,从而开启了鸦片武装贸易的先河,李国輝也成了金三角毒枭的开山鼻祖。各路贩毒好汉在此打打杀杀,連缅共瓦解后,其军队也加入贩毒行列。风水轮流转,庄家换着坐,你方唱罢我登场,金三角的舞台从未冷场过,各路枭雄前赴后继,云谲波詭,强龙地头蛇纷纷争霸,占山为王。英国人,国民党,缅共,蒙泰军(坤沙)等相继在此称雄,李弥,提希文,李文焕,罗星汉,坤沙都曾在此擁兵自重,从而在金三角隐秘而复杂的纷争中产生出传奇的历史人物,演绎了多少鲜为人知而精彩绝伦的故事。金三角大名鼎鼎的毒枭张奇夫可为代表,此人泰国名坤沙,缅甸名关约,其祖父是云南人,坤沙自小就继承其父的土司职位,因躲避掸邦间部族仇杀,故自幼一直逃亡在外。他曾在国民党军残部中接受军事训练,后自己拉起队伍,不断收留各路武装的散兵游勇,力量逐步壮大。1967年在与另一贩毒集团罗兴汉大战取得胜利后就控制了金三角70%的毒品生产和贸易,成了当地最大毒枭,他的双狮地球牌海洛英,鼎鼎大名,堪称毒品界的王牌。其间他也曾被缅政府逮捕,但却不敢杀他,后缅甸政府将其释放,1993年坤沙公开宣布成立掸邦共和国,自任总统,但随着内部分裂,遂向政府投降,并取得特赦,此后他在仰光居住在军队保护的毫宅中。据说坤沙象个白面书生,并无凶神恶煞的样子,虽识字不多,却颇尊重读书人,为人随和,对同伴也甚讲义气,对族人很重感情。他治军恩威并施,威望很高,真的很难将他与大毒枭联在一起,倒象一个草莽英雄。

       在去金三角的一路上,我真是历尽了艰险,为了离开可能的追捕,我只能穿行在热带雨林中,忍饥挨饿,还要躲避野兽的袭击,毒虫毒蛇的叮咬。当迤逦来到克钦帮时,我早巳衣衫褴褛,胡须满面,骨瘦如柴,不过我也总算误打误撞进了密支那。密支那坐落在伊洛瓦底江畔,二战中盟军在此与日军作战,取得了輝煌的胜利,被称为密支那大捷。位于密支那北部的野人山,当年远征军穿越这800里的大山时,由于丛林密密,道路艰险,杳无人烟,瘴疠横行,许多人倒在路边,最后只剩下很少一部份走出大山,一部份进入印度,部份回到云南,还有些人就流落在当地。密支那是克钦邦的首府,说起克钦帮,这儿以前是中国的领土,明代曾是云南的一部分,1948年缅甸独立后,成立了克钦邦。1961年建立的克钦独立军实际上控制了克钦邦,主要从事玉石与毒品的走私,当年克钦军与政府军常在这儿打打杀杀,兵連祸结,所以很不太平。居住在这儿的克钦人据传说是炎帝的分支,据史料记载,克钦人与我国古代氐羌人南迁有关。克钦人自称景颇人,与我国云南的景颇族是同一民族,民风慓悍,男人喜穿黑色对襟上衣,下穿围布或短裤,常佩刀,女的一般穿黑色短衫和花围裙。境内多山,北部山区有许多河谷平原,种着鸦片,我来密支那一路上就见地里开着姹紫嫣红的花,那花瓣很大,茎杆直立,似亭亭玉立的莲花一样,那时我不由想起上小学时看过一本《绿野仙踪》的童话,童话中的小女孩艾丽与她那形影不离的小狗道道希加就曾迷倒在一片盛开着的罌粟地里,想不到二十多年后,我居然真地来到了这罂粟的国度。

       我踯躅在街头,手头的钱也差不多化光了,如果不赶紧找个谋生的手段那真的要饿死在这异国他乡了,此时命运再次对我眷顾。我住的那个小旅店老板是当年远征军的后裔,他的母亲是当地族人,看在同胞的面上,他把我介绍到他母亲老家做开采玉石生意的亲戚家,于是我又来到了缅甸最早也是最有名的翡翠玉石产地帕敢。帕敢地处克钦邦西部流经缅北山区的雾露河流域,这里山峦起伏,尽是未开垦的热带雨林,林中参天的大树、茂密的灌木丛林,树木之间交织着枝枝蔓蔓,郁郁葱葱,連绵不绝。从前这儿荒无人烟,然而大自然却在其中孕育了这独一无二的美玉,正是藏在深山人未识。据说翡翠这一名称来源于一种鸟,雄的羽毛艳红,叫翡鸟,雌的羽毛为鲜绿,名翠鸟,翡翠的颜色极像这鸟的羽毛,故名之。不过翡翠的颜色还有多种,但红绿两色最为人们钟爱。从明清直至解放前,大批中国人到这里挖宝,当地有句话叫“穷走夷方急赶场”,夷方指的就是这儿。人们怀揣着发财的梦来到这儿,但能否挖到玉石,还真不好说,得一靠经騐,二凭运气,有很大的偶然性。石料开出来时外面包裹着一层皮子,无法分辨出内部的情况,买来的石料得付清款后才能打开,所以一直有“一刀富,一刀穷”之说,也因此在矿上发生了许多令人咋舌大喜大悲的故事。民国年间,有位玉商段盛才,化重金从玉石场买回一块料,请许多行家看后都直摇头,无人肯出价,他只好自认倒霉,便把它随意放在家门口,让过往的人拴马。日积月累,石料被马蹄蹬出一块晶莹的绿色,引起了他的注意,请人切开一看,竟是水头出色的上好翠玉,做成的手镯看上去就似清澈透明的小溪中有绿色的小草随着水波飘动,每副手镯要价动辄数千银元,于是段家玉就此扬名。

       挖矿是非常辛苦的,往往还有危险,到玉石场只有崎岖不平的山路,路面坑坑漥漥,开出的玉石运出与粮食日常生活用品的运入全靠人背马驮,采矿也主要用鉋锄人工挖,沿河两岸的简陋平房就是挖矿人生活的地方。数百年来,沿河的一座座荒山被削平,甚至被挖成上百米深的大坑,废弃的土与碎石又堆成了新的山丘,在废弃的石堆中不少人还在里面掏,有时确实也还能捡到一些另星玉石。我来的这家人家,祖上一直是当地的山官,缅甸独立后,这山官就取消了,好在他们家一直就有玉石矿在开采,并在镇上开了店铺,也算自产自销,还捎带着收购。我在马帮时跟着他们也懂了些怎么看玉石,稍稍有点儿经騐,再加有亲戚的推荐,所以当家的叫我就在铺子里帮忙,有时也叫我去矿场上看看。也是我时来运转,有天我在矿场上,一脚踢到一块石头,仔细一看,在皮子脱落的地方发出些许绿色,于是就把它带回铺里,并告诉了老板,他见了也认定是块好玉,当下叫人开出来一看,还真是水头很好飘绿的一块好料,老板很高兴,得着这么一块好玉,又卖了个好价钱,最主要的是认为我老实。从此就对我括目相看,店里的事大多由我招呼着,当然越是如此我越是小心翼翼,觉得在我非常困难的时期承他收留了我,实实从心底里感激。老板家除夫妻俩还有一儿一女,儿子自小是残疾,长得十分矮小又难看,两个眼睛很小,眼梢向上吊起,两眼之间离得又很开,智商也很低,几年后我把他带往曼德勒大医院去诊治,方知这病是人类最早被确定的染色体畸变所致的唐氏儿,而且也治不好。儿子是这样,女儿却长得很漂亮,又十分乖巧伶俐,因儿子没用,于是老两口把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一直想找个好点的人招作上门女婿,东揀西挑的总没有中意的,虽然巳二十多了,仍没找到如意郎君,当地的女孩儿像她这年纪早作妈了。我在他们家一待就是三年,三年来他们全家真的把我当自家人一样,老板还听了我的建议把店铺开到了密支那,这小镇上就留了个小店铺,僱了人经营,因还有矿上的事要操心,所以我帮他两头跑。这年我也二十九岁了,以前因为心中一直放不下当年有恩于我的那位傣族姑娘,所以从没想过成家的事,然而这一幌将近十年了,看来我也没希望回去(那现行反革命的帽子一直压在我头上喘不过气来)。这三年来,老板的女儿对我很亲,而且她长得也太像那位傣族姑娘了,也许老两口早有意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招赘我当个上门女婿。终于有一天,当初把我介绍过来的那个旅馆老板在一次酒足饭饱后向我提出是否愿意留下来当他家养老女婿,当夜我思考再三,想我离开故乡也将十年,这十年来也从未与家中通过音讯,我的年龄也一天天大上去,是该安个家了;但一想到云南那位傣族姑娘当年冒着风险把我送出来,这十年来,我一直思念着,梦中时常出现她那天与我分手时的情景,于是有点儿犹豫起来,就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说傣族姑娘往往出嫁很早,这么多年了,孩子也应该很大了,他劝我就在缅甸算了,若是回去,那我还能有好结果吗。最后我还是听从了他的劝告,就在这克钦人家当了女婿,没几年还有了一儿一女。玉石的生意也越做越好,我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很知足,就是想起家中的父母还有那傣族姑娘,不免有些惆怅伤感。

       在做玉石生意的人中有不少中国人,其中也有当年的云南知青,开始我不敢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而且我在缅甸生活多年,又能说一口流利的缅语,所以他们都把我当成本地人。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早在1978年底,震撼全国的云南知青大返城运动爆发了,据说导致这次运动的原因是当年全国上山下乡工作会议形成一个《知青工作四十条》的决议,其中明确规定今后兵团知青一律按照国营企业职工对待,不再列入知青政策的照顾范围,这条规定彻底破灭了滞留边疆兵团知青回城的希望。西双版纳橄榄垻农场上海女知青徐玲先分娩时难产,而此时农场的赤脚医生却未及时处理导致母子不幸双亡,她之死成为这场风暴的导火索。本来知青中就对一部分有后台的知青通过各种渠道返城与兵团中迫害知青的行为充斥不满情绪,这位女知青的死无疑是火上浇油,于是掀起了罢工潮,并组织北上进京请愿团。经过知青们不懈的努力,终于知青返城风暴就以星火燎原之势从云南蔓延到了全国。当年我们兵团的知青大部分回了各自原来的城市,也有少部分留在了当地,这其间又演绎出了多少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他们又告诉我文革中的一些所谓反革命罪也都平反了。在知悉了这些情况后,我心中就有了底气,决定回去一趟,一是去看看父母,另外也是想去探望一下那位救过我命的傣族姑娘。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先来到当年兵团所在地,正是物是人非,这儿早巳人去楼空,除了几处散落在丛林中的知青墓地,再也找不到一个熟人,那四川知青倒是带了他那傣族妻子回了四川,可惜当年只当一辈子就留在边疆了,那时連电话也是很希罕的,手机連想象也无法想象,所以就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后来就是匆匆出走,所以对她就更无从打听下落,真是后悔不迭,最后我只得怏怏经昆明回到阔别十多年的故乡上海。到了家中,正是悲喜交集,当年因我的事牵涉到家中,父亲多次被批斗,最后怎么死的也一直是个迷。母亲因痛惜父亲的死,就此落下病根,终年躺在床上,两个妹妹也因为我的事没有分配到好工作,她们只当我巳经早就客死异乡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吧,亲人总算团聚了。不过我在上海既无户口,也没身份证,幸亏后来遇到在云南兵团的知青,他们回到上海后,也有了工作,虽然大多工作不是太理想,但觉得离开了云南那个当年的蛮荒之地也很满足了,当然其中也有小部分人凭借父母的余蔭,有做生意发财的,也有当官的。万般无奈下,听说我同校的一个云南知青回来后在某区公安局当付局长,念在同是知青的份上,他为我一路绿灯,很快就帮我解决了户口,补领了身份证,这样我可以落脚在上海了。按照我母亲的意思,我在外漂泊多年,应该回上海来生活,后来在得知了我在缅甸的遭遇后,也就不再坚持了。在上海的日子里,我找到不少当年的云南知青,虽然在云南时并没在一起过,但只要说起是云南知青,都是天涯沦落人,不禁有些亲切感。我也试图能不能从他们中打听到她的下落,可惜大家都不知道,当年光是上海去云南的知青就有将近五万之众,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人岂非如大海捞针。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感到我还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当年因反革命匿名信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的有不少被枪毙的,即使不枪毙也坐了多年牢,直至近年方得平反,由此我更是怀念她了。

       在上海耽了一个来月,我感到自己巳不能再融入这个喧嚣的大都会了,于是更想念我异国他乡的妻儿,还有对我恩重如山的岳父母。宋代文学家李觏诗《乡思》中“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杜甫《大麦行》中“安得如鸟有羽翅,托身白云还故乡”,我本来的故乡早巳不再是我心中的故乡了,倒是反将异国他乡认作了故乡,人世间的事真的难以逆料。回到缅甸后,我看到国内翡翠行情越来越好,于是在瑞丽也开了店,我就在中缅之间长年穿梭往来,每次回国内,总要去打听她的下落,我只是想见见她,知道她生活得好就可以,可惜这么多年下来,总是没有一点点音讯。每次走在热带的丛林中寻找她的足迹,我就会情不自禁的在心中默默地唱着那首令人十分伤感的歌:“为了寻找爱人的坟墓,天涯海角我都走遍,但我只有伤心地哭泣,我亲爱的你在哪里?丛林中间有一株蔷薇,朝霞般地放光輝,我激动地问那蔷薇,我的爱人可是你?夜莺站在树枝上歌唱,你这唱得动人的小鸟,我期望的可是你?夜莺一面动人地歌唱,一面低下头思量,好像是在温柔地回答,你猜对了正是我。”年复一年,如今我也老了,但每次总要去看看当年兵团所在,希冀有一天奇迹的发生,然而每次总是失望而归。那些年我们知青流血流汗开垦出来的橡胶林也早巳被砍伐迨尽,那上面盖起了高楼,不由人伤心。

       如今的我,虽被人冠以大款的名号,每次知青们聚会,总会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歆羡的目光,特别是知青中的大部分人当年出去时在学校里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在接踵而来讲究学历文明的年代当然就没有个好工作,由于没有后台,子女们的情况也好不到那儿。随着企业转制知青们又遭遇了下岗,面临的是没有住房,子女还要依赖父母,命运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真的似乎太不公。当然知青中也有不少境遇相当的好,我们聚会时,这些人踌躇满志,然而大多数流露出的却是万般无奈。至于我,虽然大家认为我是成功的,但心灵的创伤岂是区区金钱能弥补的。每当我想起当年那段知青时代的艰苦生活,想起在缅甸丛山峻岺中的颠沛流离,还有那令人刻骨铭心的初恋,不禁会澘然泪下。

       有朋友对我说,若没有那段在云南当知青的经历,肯定也没有你今天的成功,对此我只能苦笑。诚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但有多少人因了上山下乡失去了求学的机会,有多少人才被埋没,这是时代的不幸。据说现在又有人在鼓吹青年人上山下乡了,有次教育系统有个会议,台上的人说现今的青年人就该像当年知识青年一样去上山下乡,当即招来一片痛骂声,了解此人底细的人还立起来要求发言,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把自己的子女去洋插队,“儿子去美国上山,女儿去澳洲下乡”!让他下不来台,原来的侃侃而谈也只好在全场的嗤笑声中草草收场。诚然,现今的青年人有不少养尊处优惯了,不愿艰苦奋斗,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是两千多年前亚圣孟夫子说的,值得今天不願其子女输在所谓起跑线上的父母深思。就我而言,当年的知青生活不啻是一次灾难。你劝我把这几天讲的那段岁月写下来,我实话对你说,我这所谓的高中生充其量就是个初中文化水平,哪能出书写文章。你若对我的经历感兴趣,不妨将我所讲的写下,不过不能涉及其中人物的姓名。

       旅行结束了,我很感谢他在每天晚上为我讲述他当年丰富多彩的故事,那些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生活,所以每天他讲完后,我就会把他所讲的详细记在当天的旅途风光见闻中。临别之际,我们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反倒有些依依,我很想今后能与他保持联系,但他说他是闲云野鹤,不知何处是归宿,今后不必再联系。又说人们的相逢也是缘份,缘到就止,大家各奔前程。前些日子,我从网上看到有位作者写的一篇回忆当年知青生涯的文章,不禁想起了这位旅伴的传奇人生,于是把他讲述的他的人生经历写了这篇文章,因毕竟不是亲身经历,其中谬误之处一定不少,但愿亲历过那艰苦岁月的读者对我指出,以便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