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世人谤我太风流〕洞见/韩丹
文章来源: 51t2022-09-26 15:05:49



《唐伯虎:世人谤我太风流,我叹世人情不深》
( 文:洞见  诵:韩丹 )

有一个人,在世上有两张面孔:
一张风流倜傥,一张凄苦惆怅。
一张绝世天骄,一张时代弃子。
一张离经叛道,一张为爱痴狂。
一个活成了世人口中的传奇,他叫唐伯虎。
一个长成了历史书里的情种,他叫唐寅。

唐寅,字伯虎。一个名字硬生生地分作两个人。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一个人看似有多么不正经,就有多深情。

公元1470年(明成化六年),唐寅出生于江苏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南自古多风流。

仿佛一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身上就被打上了公子多情的烙印。

唐家世代从商,唐寅从小衣食无忧,但是因为商人地位低下,父母对他的期望就是光耀门楣。

唐寅也不负众望,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年仅16岁便以第一名考中秀才,被时人称颂为“孺子狂童”。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啊。

那些年,但凡唐寅出现的地方无不是鲜花与掌声相伴,连江南名士徐延瑞也紧赶着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那一年唐寅刚刚19岁。

年少成名,娇妻美眷,唐寅的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如果这是《唐伯虎点秋香》中的桥段,那么接下来肯定是才子佳人大团圆的美满结局。

可惜,唐寅的世界里没有“八个美娇娘”,更不曾“三笑点秋香”。

唐寅无忧无虑的岁月在他25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一年之内,父亲、母亲、妻子、儿子相继因病离世,妹妹也自杀身亡。

父母的心愿他还没有实现,远嫁的妹妹那声“哥”犹在耳边,举案齐眉的妻子笑靥如花恍若昨日,更别说牙牙学语的幼子不久前还唤着“爹爹”和“娘亲”......

那日,唐寅一夜白头。

料理完丧事后,他把自己关进青楼,夜夜买醉,日日欢歌。

有人说他离经叛道,放荡不羁。

唐寅没有辩解。

雨打梨花深闭门,辜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谁共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无限的思念,将他的心撕扯得粉碎。

你若有心,会发现唐寅的很多作品都以“白虎”落款。

煞星白虎,大凶之兆。可他却以此为名,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人们常说,命运是公平的,它给予你的越多,从你身边带走的也越多。

其实这样的公平,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人这一生最大的不幸,是被命运辜负。

因为,那一刻你连讨价还价的资格也没有。

有人说,没有谁会关心你付出过多少努力,撑得累不累,摔得痛不痛,他们只会看你最后站在什么位置,然后羡慕或者鄙夷。

公元1498年,沉寂了整整3年的唐寅再次名声大噪。

乡试第一,考中解元。

曾经门可罗雀的唐府,再次变得门庭若市。

其实,唐寅对功名并不热衷,否则从16岁也不会一直耽误到28岁,才第一次参加乡试。

只是他已经被命运辜负了一次,他不想再辜负父母对自己的期望。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天才果然还是天才,即使再颓废,只要选择重新站起,依然能够傲立天下。

来年的会试唐寅也信心满满,而且准备一举拿下殿试,成就连中三元的美谈。

与此同时,这一年他重新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宦门之女何氏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对于这个大家闺秀,他也很是喜欢,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始终期待着能够收获一份真挚的情感。

可惜,事与愿违。

踌躇满志地踏上京城,还没等到金榜题名的那一刻,他便被卷入了一场科考舞弊案。

后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但是失去的功名再也要不回来,而且皇帝恼羞成怒,斩断了他晋升的最后一点希望。

事业受挫,父母的心愿化为泡影,刚刚恢复了些许生气的唐寅再次陷入深渊。

更让他备受打击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压过来的最后一根稻草:离婚。

何氏在官宦家庭长大,向来强势,怎么能忍受后半辈子被一个剥夺了功名,穷困潦倒的书生捆绑住呢?

古代女子想要离婚没那么简单,何氏想要离开,必须要让唐寅同意。

当她把准备好的休书放在唐寅面前时,她还有些忐忑,生怕唐寅拒绝。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唐寅什么话也没说,很平静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辜负了他。

他成全了她。

原来,那个风流不羁的外表下,一直藏着一颗单纯到极致的赤子之心。

有些人看似不正经,其实最深情。

他们宁可被他人辜负,余生背负一身的伤,也不会选择纠缠住过往,让深情成为别人的负担。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
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
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须满把金尊倒;
世人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
春夏秋冬燃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芳草;
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丢了功名,没了爱人。这一次,恢复单身的唐寅彻底地自由了。

可同时,他的心也彻底地孤独了。

从扬州到杭州,从西湖到芜湖,从庐山到黄山......他四处流浪,流连风月,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就用诗画换酒钱。

那时的他肯定在想,自己真的是白虎转世,注定天煞孤星一生。

“百忍歌,百忍歌,人生不忍将奈何?我今与汝歌百忍,汝当拍手笑呵呵!朝也忍,暮也忍;耻也忍,辱也忍;苦也忍,痛也忍;饥也忍,寒也忍;欺也忍,怒也忍;是也忍,非也忍......”

那些年,很多人都看过一个在酒肆歌坊唱着这首《百忍歌》的落魄书生。

倘若深情总被负,余生尽予孤独又何妨?

他哪是真的喜欢孤独啊,只是不愿再一次被辜负罢了。

直到那一天他重归故里,在青楼买醉时邂逅一位名叫沈九娘的女子。

她崇拜他的才华,也怜惜这个一直被辜负的生命,只不过见惯了红尘客的逢场作戏,再加上风尘女子的卑微身份,她根本不敢向唐寅表达心中的爱意。

每当唐寅来找她,她只有默默地献上自己的满腔温柔:

唐寅喜欢作画,她便精心收拾了自己的妆阁,为唐寅腾出一片绘画的空间。

唐寅创作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为他洗砚、调色、铺纸。

两人很少用言语交流,可彼此间的默契早已经化作一股股浓情蜜意。

终于,唐寅那颗冰冷的心再次被点燃。

他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甚至不惜和自己唯一的胞弟唐申反目,执意要迎娶沈九娘为妻。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既然这个世俗的世界容不下唐寅,他便带着沈九娘远离这红尘俗世的是是非非。

那一年,唐寅36岁,沈九娘31岁。

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她赎身后建了这座桃花庵。

她也为了他甘愿过清苦的生活,不辞辛劳地操持起所有的柴米油盐。

两个深情的人都曾被这个世界辜负,但是被辜负之后他们依然选择了深情前行。

为自己所爱付出所有而不后悔。

500年来,这样的情感即便算不上珍品,可在这个浮躁的世界总称得上“稀缺”二字,至如今更是面目全非真容不在。

请相信,这世上有人待你不好,就会有人待你好。有辜负你的人,就会有怜惜你的人。

公元1524年,唐寅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沈九娘,也已经故去整整12年。

沈九娘去世后,唐寅没有再娶,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一心照料两人唯一的骨肉——女儿桃笙。

等到女儿长大成人,他将其许配给好友王宠之子之后,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这个对他来说,多灾多难的世界了。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唐寅带走了所有的孤独与落寞,却将一片痴情留在了人间。

看似不正经,往往最深情:
他风流不羁,却比谁都要热忱;
他游戏人生,却比谁都有底线;
他没心没肺,却比谁都要深情。

人世间的痛苦,也许并非需要歇斯底里、嚎啕大哭,那个用一张玩世不恭的脸,“笑”看人生的人,也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伤心人”。

西村袋子说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团火,但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愿每一个痴情的人,都能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