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曲 by 鲜榨时光

海边的房子/鲜榨时光

我搬进了新家。

这是所靠海的房子。厅很大，呈长方形。两侧是一个个小房间。朝海的方向是一排木窗，窗棂暗红，有些地方漆剥落了，露出斑斑驳驳的底色，让我想起古远岁月里一些似是而非的往事，看似切近，当记忆之手去够时，却又遥不可及，在我心中引起一阵阵挣扎。正中两扇窗洞开着，吱嘎作响。窗框里圈着片失色的海，像一个女人苍白的嘴唇，翕张，开合，静默隐忍，欲流涌动。听不见海的声音。它就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无声无息。

房子里空空如也。说话，走路，甚至呼吸，都带着嗡嗡的回响。心越缩越紧。

忽闻刺耳的喧嚣。走到西窗边上，惊呆了。这所房子，原来座落在车站上方。火车就从楼下过。一口黑色铸铁的大钟悬在窗下，不时发出叮当的钝响，提示火车将到站。人络绎不绝地从四方涌来，从我家楼下消失。

失魂落魄走在空空的房间里，看到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收纳了我的前半生的行李箱，落寞如其主人。

为什么？我自问。

游魂般飘到朝海的窗边，向下望。我看到离房子不远处，有一片棕黑的礁石，笋一样生在水中。礁石上布满闪闪发光之物，是牡蛎。无数牡蛎，密密麻麻，嵌满礁石周身。我感到一阵阵恶心。

说好的花儿，在哪里呢？终于面朝大海，我却并未见春暖花开。没有花，一朵都没有。而这还只是夏末。只有灰蒙蒙的，阴郁的海。只有令人作呕的，密密麻麻的牡蛎。只有永不消歇的噪音。只有油漆剥落，吱嘎作响的木窗棂。

这就是我曾朝思暮想的，面朝大海的新生。

我想起永远放弃了的家园，那个座落在阳光下的，四季开花的家园。阳光曾怎样从四面八方照着我，如同最深沉的爱恋。花儿曾怎样如空气，塞满我眼帘。宁静又怎样如驯服的猫，蹲在我脚边。而我在那一切的拥有里，曾怎样渴想此时此刻，这面朝大海的光阴。

深深怅然。

于是我醒了，发现，我仍静卧在现世安详的夜色里......

（记昨夜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