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我离开以后,很少回来。 同学临时聚会,为我的远道归来。有一半人我已28年未见,有的人容颜依旧,有的人却是沧海桑田。我们辨认彼此,感叹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你没来。我不是没有失落,可好像也不曾等待。好多好多年过去,连记忆都尘封了。 可你的好朋友来了。看到他,我开始恍然,恍然,时光的碎片一闪一闪。。。终于,没忍住好奇,问:你呢? 我的追问,换来了无尽的责备。你的好兄弟开始贴耳数落我,一遍又一遍,还有我走后你的消沉,他的陪伴。 转战到K厅,半夜时分,你终于还是来了。眼角添了明显的鱼尾纹,明亮的大眼睛,依然带着电,只一眼,让我又看到那时的翩翩少年。
握手,碰杯,你淡定地笑,我含蓄地笑。 如果我不问起,你不会来吧?你那时真地难过吗? 有疑问在心中翻滚,可我说不出来。 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 你问: “你看大家有什么变化吗?” “你老了” “还有呢?” “你老了” “还有呢?” “没了” 我不肯问你 - 我变了吗,我怕你说我也老了,我不想老去。。。就算隔着28年的时光,我还是不想变老,不想。 “学会游泳了吗?” “进步多了,会从游泳池这一头游到那一头,再游回来” “那就是会了” “不是,我不会踩水,游一圈就一定要站在地上” “啊?”你的嘴角有一丝无可奈何,恰如当年面对那个无论如何学不会游泳的女孩。 “你以前只会埋着头游” “是,我现在会抬头游了” 你问得轻描淡写,我答得云淡风轻。。。 “有多少人认不出了?” “你”我知道我在胡说。 “还有呢?” “还有谁谁谁。。。”这些是我真没认出来的。 “你还认得出我吗?”我忍不住问,又担心你会学我胡说八道,给我不想听的答案。 你深深地望我,“当然”,停顿片刻,“把我变成灰也认得你啊“ 我屏住气,有雾蒙上眼睛。 然后我去唱歌,有些话说不出,却可以放声高歌。你听见我唱的歌了吗?
你却不肯唱,说从没唱过。 “可是我听过” “是,从此以后我再没唱过” 我无语。 “来,为你听过我唱歌干杯” 我们干杯。 可是,你还记得那年为我唱的歌吗?一个少年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录在磁带上,千里迢迢寄给大一的我。这首歌我偶尔还会想起,也偶尔还会唱起,好像成了多年的习惯。唱的时候有淡淡的忧伤和温暖。
有人在唱“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的理由。。。”是吗?是吗?不是吧?
曲终人散,你送我回家。车过柳江时,你说- “记得我们在河里游泳吗?” “记得” “从铁桥漂到二桥?” “是,我抱着大轮胎,顺水漂。。。”我没说:你在推。 不敢看你,年少时光好像就在昨天,那群游泳的少男少女的笑声穿过时空,回荡在耳边。 你不问我还好吗,我也不问你的近况。你不问我的号码,我也没要你的电邮,断了那么多年的线,只埋在记忆里就好了,不用再捡起来。
到家了,我打开大楼的铁门,和你挥手,不记得有没有说再见。我。转。身。离。去。。。一别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 也许先转身的那一个总是最没伤感的那一个。多年前的我,其实真地没想到你会受伤,我以为你和我感觉一样,在全新的大学生活中,隔着时空,渐行渐远。我们好像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留在我心中的只是小孩子一般的单纯无瑕。你是哪个爱逗我生气,然后哄我开心的男孩,我是那个爱吃飞醋,爱发脾气的被宠坏的女孩。我们总是一群人在一起,闹啊,玩啊,高考完了,压力没了,好开心的日子啊,尽情地挥洒着17,18岁的青春。 我们的感情比友情多点,比爱情少点。你的手牵过我的手,轻抚过我的脸,再没作过别的探索。和你在一起,我像玻璃一样的透明,随心所欲做自己,从未曾担心,也从未受过伤。也许,你小心翼翼地不肯伤我,最后却伤了自己? 隔日我回大洋彼岸,一路上有你的影子相随,重重叠叠的是年少时光。
出了旧金山机场,仿佛从时光穿梭机出来,进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知道我又回到我的daily life。在回家的Bart上,面对空空荡荡的车厢,我轻轻地唱起那首你为我弹唱的歌 - 听我把春水叫寒 看我把绿叶催黄 谁道秋下一心愁 烟波林野意幽幽 花落红花落红 红了枫红了枫 。。。 莫教好春逝匆匆 隔着二十多年的光阴,还有浩瀚的太平洋,我看见过去的美好时光,曾经像栀子花一样地洁白芬芳。我的眼泪,在加州明媚的阳光下,在飞驰的车厢里,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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