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死囚-张郎郎的血色浪漫
文章来源: 林向田2020-09-13 04:23:14

十几年前有一部电视剧《血色浪漫》在大陆风靡一时。最近利用在家上班的机会看了20集传记纪录片文革死囚——張郎郎,有两集讲了张朗朗在监狱中的爱情故事,这是一个比《血色浪漫》要血色得多,也浪漫得多的爱情故事张朗朗讲述的是年青一代不知道的被刻意抹去的历史,是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他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也是那个时代的旁观者。他的口述,构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侧影。

1 张郎郎是谁  

张郎郎1943年11月生于延安中共中央医院,父亲张仃,曾作为主要设计者参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他在“马背摇篮”里长大,是根红苗正的“红二代”。50年代初在北京大雅宝胡同甲二号--这座中央美院教授先生齐聚的四合院宿舍里生活,与中国著名的艺术家李可染、董希文、黄永玉都有近距离的接触。1968年5月1日张郎郎在杭州龙井村和蒋定粤姑娘定婚。蒋定粤是抗日名将、淞沪抗战中方指挥官蒋光鼐之女,张郎郎被捕后嫁给万里之子万仲翔

2 张郎郎的“现行反革命”罪

张郎郎的一生每一个阶段都是一部电影。文革初期,他亲历了5.16通知下达后北京的变化,文革武斗,也曾因言获罪深陷囹圄十年,两次被判死刑。“文化大革命”初期,张郎郎因为组织文学沙龙“太阳纵队”,被当局定为“现行反革命”。

1968年张郎郎因为传播了“小道消息”(“江青毛主席结婚时组织不同意”)之类的故事,遭到通缉。附有张郎郎照片的几百张通缉令在北京大街小巷张贴出来后,一夜间照片便被张郎郎的追随者(用现在的话就是粉丝)全部撕毁,令当局非常愤怒。这种古典的情义,现在这个物质社会是不会发生了。1968年6月14日张郎郎在杭州龙井村被捕。

3 张郎郎的血色浪漫

1969年6月,张郎郎被转押到犯人“学习班”。在狱中他与一位温柔美丽的囚犯孙秀珍相识相恋,两人冒著生命危险互通情书,唯一的方式就是趁倒垃圾时将情书钉在土箱底下交换。在张郎郎的回忆中,当时他们俩人都是死刑犯,已经告别了社会生活,也告别了社会身份,这种柏拉图式的情书让彼此愉悦,是他们在黑暗惨淡的日子里最艳丽的一道晨光。

下面的段落摘自张郎郎“宁静的地平线”:

有一天,我们被拉出死牢,送到外面去批斗。卡车两边坐满了警察,我就坐在中间的地下。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被架上车来,那就是我心中的库里娃——孙秀珍。她今天比那天的状态好多了,大概她也想开了。好像自己好好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她比在学习班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似乎更清秀了。原来这辆大卡车,只拉我们两个人。我想,大概今儿就是我们的大限了。最后的日子,还有一个心仪的伴侣,还不错嘛。

队长叫她和我背对背坐下,临坐下来,她假装看落座地方的时候,和我在百分只一秒中交换了深深的一瞥。不知道她如何电击了我。我心里一个微小的金色火苗,被她的目光点燃。

我穿着一个蓝色的棉大衣,她穿着一件碎花小棉袄。我们温柔地靠在了一起。四面的警察互相打招呼,开着玩笑。他们和我们是两类人。这会儿,他们眼里没有我们,我们也对他们视而不见。此刻,整个世界上我心里只有她,优雅的库里娃。车开动起来了,我用自己的肩胛骨紧紧地靠着她。她也在尽量在靠近我,我们的生物电和热量通过后背在无形中浓度交换。在那段时间里,我心里慨叹不已,没想到在死刑号,我还能和她有一次真正的零距离接触。两个死囚,这样紧靠在一起,在那些日子里,今天是唯一的甜蜜。

晚上,我们在回死牢的路上,俩人还是背靠背坐在车厢里地面上。我们运气不错,回来的车是个大轿车。穿过长安街的时候,灯火辉煌,灯光穿过车窗闪烁在车厢里。投下斑斑光影,给我们最后的浪漫,抹上几道光彩。我们一会儿轻柔、一会儿紧密地靠在一起。心想,要是这样天天出来批斗,也就值了。我心里也明白,没那么多时间了,也就这几天了。我们都已经是死囚了。大概那几批死囚中,也就我们俩,还在坚持着最后的浪漫。

人的生命力有多强,在生命都没有保障的地方居然还向往爱情,爱是一种本能,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生命失去了爱, 就枯萎了。

孙秀珍后来被关进死刑号,1970年3月5日与遇罗克同日被枪毙。当时中央枪毙张郎郎等人的决议已经通过了两次,但周恩来说要留下活口,张郎郎才捡了一条命。

《血色浪漫》电视剧跟张郎郎的故事比差远了。只是张郎郎的故事还不能拍成电视剧,期待我们在不久的将来能够看到《张郎郎的血色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