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貂篇(上) 十年了,何欢当年的那张脸不时晃动在我面前。关加一把甩开她,破门而去时,她满脸的惊恐与绝望,时常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不敢想,也不能忘。 终于,我有勇气写下这些记忆放在网上。写的过程中,回忆起当年的一幕幕场景,一句句对话,多少次痛哭失声。作为局外人的我都如此伤痛,何欢自己的痛苦,可想而知。 每次看到流浪汉,就想起她当年说的,没准哪天她也无家可归了。是不是她那时就有过抛却一切的打算? 终于写完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积淤心口多年的悲伤总算得以释放。我提前回家,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后院发呆。忽然,手机响了,一个好友添加要求从微信里冒了出来。 如果你是阿觅,加我。何欢。 我点击接受,信息栏里输入我的电话号码,加上一句,call me, now! 一分钟不到,电话来了。轻轻的一声Hi。 何欢。。一声称呼,我的泪就下来了。你还活着,真好! 她的声音那是那么轻柔,语调还是那么慢悠悠的,我能感觉到她在那头的浅笑。 阿觅,我看到你在网上写的小说了。在微信里搜索你,你的微信ID居然是英文真名唉。 我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在美国,加州,Santa Barbara。 真的?给我一个地址,两个小时后我去见你。 怎么阿觅,你也在加州吗? 我骂她,你自己躲起来了,我们又没躲,你难道也没打听过我们大家都在哪儿?真把大家全忘了? 不是,那个。。哦哦,地址给你了。 我看了下微信,是一家咖啡店的地址。好吧,我现在出发。只问你一个问题,跟关加到底离了没有? 当然离了。 现在呢?又结婚了吗? 没有,结一次婚还不够吗? 我一阵心酸。你一个人这么多年?真不敢想你怎么熬过来的。 还好啦,开始是自己带着孩子过,现在有个男朋友。 5点多的时候,我到达Santa Barbara, 海边的一家咖啡店,何欢正坐在户外的一张桌子边。看见我下车,远远地跑过来抱住我。 我哭,她笑。 我摸摸她的长发,还好,白了的头发又变回来了。 哪里,全白了,染的。 十年的光阴,她变了很多。举止还是那么风流婉转,说话还是那么轻柔舒缓,但是气质沉静了很多,就连笑容,也显得有些凝重迟疑。 一人一杯咖啡坐定,我迫不及待的催她,说说吧,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从哪里说起呢?哦,那一天,关加摔门跑了,我很震惊。 出事后三天吵两天闹,我也不止一次嚷着要离婚。虽然很明显的放不下那头,但我喊离婚他始终没有顺坡下驴,是我最感安慰的地方。最凶的一次,闹到了律师那里。 李丽自杀这次,他竟然真的走了。我非常害怕。自从跟了他,我从来没想过可以离开他生活。晚上我躺在床上,万念俱灰。 可是,千古艰难唯一死。 而且我还有孩子,关加找小三去了,我不能再不管她。 看看那个家,我心中凄惶,无法再待下去,就上网订了第二天飞美国的机票。天明后找了个中介,把房子低价卖了。 说起卖房,最可怜的是Gita。那时是暑假,我只告诉她去美国玩几天,她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拿她的HelloKitty小包,塞几件衣服就走了。后来我告诉她不再回加拿大,房子已经卖了,家里的东西也都委托中介清理了,她嚎啕大哭。哭她心爱的房间和玩具,哭她没有道别的好朋友。 我们去了圣地亚哥,是Gita选的城市。在海边找了家度假酒店住下来。孩子很兴奋,天天游泳,打球,吃自助餐,我行尸走肉一样跟着她,念头在生与死之间来回转换。 就这样昏天黑地过了半个月,我没有死。 既然没死就得撑着活下去。不久找了份工作,还是老本行。 刚出走的时候,心里的苦毒无法纾解,直到有一天听到教会里传出的圣诗,那一字字,一句句,从来没有那么入心,我一边听,一边哭出声。 至今我还记得那首诗: 我们是否软弱多愁,千斤重担压肩头? 主仍做我避难处所,奔向耶稣座前求! 你若正逢友叛亲离,快向耶稣座前求! 到祂怀中祂必保护,有祂安慰便无忧。 哭完之后轻松很多。后来就常去教会,听牧师讲道,跟着唱圣诗,也认识了一些朋友,慢慢心里不再那么堵了。 四年前女儿上大学去了东部,我就辞了职,搬到Santa Barbara定居下来。我喜欢南加州,永远阳光普照,晴空万里。我的家在离海很近的山上,每天早上坐在前廊里喝咖啡,真的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提前退休了,周末去教会诗班唱诗,平常在一家Shelter做义工。在我最难的时候,很多人帮过我,特别在教会的弟兄姐妹们。现在有了时间和精力,我想尽量回馈一些。 你居然财务自由了,中彩票啦?我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她翻我一眼,打量什么?不要憋那些坏念头,没有走上歧途。 不过,也不是自力更生。男朋友把他的小公司送我了,分红足够我生活。 哦,难怪,傍上大款了。。 她笑,有点小得意。 没有打算再结婚? 不了,这一辈子不想再捆绑任何人 说说你的男朋友? 她看看手机,走吧,去我家吃晚饭吧,认识一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