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伊万 ·六
文章来源: 獻璞集2016-07-23 14:55:21

                          六、初会斯梅尔佳科夫

 

   这已是伊万从莫斯科回来第三次去找斯梅尔佳科夫谈话了。他回来的当天就见到了斯梅尔佳科夫并且谈了话,这是灾难发生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个星期以后,伊万又去找了他一次。可是这第二次见面以后,伊万就没有再去找他,所以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伊万既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伊万是父亲死后第五天从莫斯科回来的。所以他没有看到父亲安葬——父亲是他到家的前一天安葬的。伊万回来晚是因为阿廖沙要发电报不知他在莫斯科的准确地址而去问卡佳小姐,卡佳小姐也不知道,便给自己的姐姐和姨妈发了封电报,以为伊万到莫斯科后会马上去她们那里。可是伊万到莫斯科后第四天才去她们那里。他读了电报之后当然马上便赶了回来。他回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阿廖沙;跟他谈完之后,伊万很吃惊,阿廖沙连怀疑也不愿怀疑米佳,跟全市的舆论相反,直截了当地就指出斯梅尔佳科夫是凶手。伊万接着见到了警察局长和检察长,了解了指控和逮捕的细节,他对阿廖沙更加惊讶,认为他的看法不过是兄弟情谊极浓以及他对米佳的同情所致——阿廖沙很喜欢米佳,这一点伊万是知道的。这里顺便一劳永逸地谈谈伊万对米佳的感情:伊万丝毫不喜欢米佳,至多有时同情他,而且这同情里还含着极大的达到厌恶程度的蔑视。米佳全身,甚至体形都使他极感讨厌。卡佳小姐对米佳的爱,也使伊万感到愤慨。可是他也是回来的第一天会见的米佳,不过这次会见不仅没有使他减弱相信米佳有罪的信念,反而加深了这种信念。他看到米佳的时候,米佳正处在痛苦不安的病态激动状态。米佳当时话很多,注意力不集中,说话东拉西扯,言词激烈,指控斯梅尔佳科夫,语无伦次达到惊人的程度。谈的最多的还是那三千卢布,说是已故父亲“偷”他的。他肯定说:“钱是我的,即使我偷了,我也是对的。”对于所有不利于他的罪证,他几乎未加驳斥,而澄清一些事实的时候,他也是自相矛盾,毫无逻辑;总之,他好像根本不想在伊万或者其他人面前为自己辩解,相反,他生气,高傲地蔑视指控,谩骂,发火。对于格里戈里作证说门是敞开的,他只是嗤之以鼻,说“是鬼开的”。对这个事实,任何连贯的解释也提不出来。第一次会见,他就侮辱了伊万,不客气地对伊万说主张“可以为所欲为”的人没有资格怀疑他,审问他。总之,他这次对伊万是很不友好的。这次会见之后,伊万马上去找斯梅尔佳科夫。

   还在从莫斯科回来的火车上,他就不断地考虑斯梅尔佳科夫,考虑离开前一天傍晚跟他最后那次谈话。许多地方使他不安,许多地方使他觉得可疑。可是在接受预审员审问时,他暂时没有提这次谈话,想推迟到跟斯梅尔佳科夫见面以后再说。斯梅尔佳科夫当时住在市立医院。赫尔岑什图别医生以及在医院接待他的瓦尔温斯基医生对伊万的一再追问都一致肯定,说斯梅尔佳科夫的癫痫是没有疑问的,甚至对伊万的问题——“他是不是在出事那天假装的?”——感到惊讶。他们告诉他,说这次发作甚至可以说是特别严重的,持续反复了好几天,所以患者的生命当时是绝对有危险的,只有采取了医疗措施以后,现在才可以说病人已没有生命危险,尽管他的理智很可能受到部分破坏——赫尔岑什图别医生这么补充说——“即使不是终生,起码也要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伊万急不可耐地问道:“这么说他现在是疯子咯?”医生回答说:“还没有完全疯,但已可以看出某些不正常现象。”伊万决定亲自看看是怎么不正常。医院里马上就允许他去会见。斯梅尔佳科夫住在特护病房里,躺在床上。他旁边还有一张病床,上面躺的是个气息奄奄的患水肿病的小市民,看样子活不过明后天了,因此不会妨碍他们谈话。斯梅尔佳科夫看到伊万,不信任地勉强笑了笑,最初一瞬间甚至有些胆怯。起码伊万有这种感觉。可是这只是一瞬间,在其余时间里,斯梅尔佳科夫的镇定几乎使伊万感到惊讶。从看过他第一眼起,伊万就毫无疑问地深信斯梅尔佳科夫真是有病,而且病情极重,他身体虚弱,说话慢,舌头转动很费劲,人很瘦而且脸色黄。在会见的二十分钟里,他一直抱怨头痛和关节酸痛。寡情枯瘦的脸似乎变小了,鬓角向上翘着,额头上的鬈发不见了,只有一小绺头发竖立着。可是眯缝起来暗示什么的左眼还显示着从前的斯梅尔佳科夫。伊万马上想起来“跟聪明人谈谈也有益”这句话。他坐在他脚旁的一张板凳上。斯梅尔佳科夫在床上痛苦地动了一下全身,但没有首先张嘴说话,沉默着,而且眼神好像也不那么好奇。

   “可以跟我谈谈吗?”伊万问。“不会使您很疲劳的。”

   “完全可以。”斯梅尔佳科夫用微弱的声音慢吞吞地说。“早回来了吗?”他故作宽厚地补充了一句,好像鼓励发窘的来访者讲话似的。

   “今天刚到...... 回来收拾你们这里的烂摊子。”

   斯梅尔佳科夫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你都预料到了嘛!”伊万一针见血地说。

   斯梅尔佳科夫稳重地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能不预料到呢?事先都看得清楚嘛。不过怎能知道人们会作出这种事来呢?”

   “什么事?你别耍花招!你不是预言过你下地窖时癫痫会发作吗?你直接指明了地窖。”

   “审问时,您把这件事说啦?”斯梅尔佳科夫镇定地问道。

   伊万忽然发起火来。

   “不,还没有说,可是一定要说。老弟,有许多问题你现在必须对我解释清楚。你要知道,我是不允许人家耍弄的!”

   “我干吗要耍弄您呢,我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就像寄托在上帝身上一样!”斯梅尔佳科夫仍然那么镇定,只是闭了一会儿眼。

   “首先,”伊万说,“我知道癫痫是不能预测的。我问过,你别耍花招。发作的日期和钟点是不能预言的。你当时怎么能对我预言发作的日期和钟点,而且还指明了要发生在地窖里?你当时怎能预先知道发作时要摔倒在地窖里,这不是故意假装癫痫是什么?”

   “地窖一天要去好几次嘛。”斯梅尔佳科夫不慌不忙地说。“就像我去年有一次从阁楼上摔下来一样。毫无疑问,癫痫发作的日期和钟点是不能预言的,可是预感却总会有的。”

   “可是你却预言了日期和钟点!”

   “关于我的癫痫,先生,您最好去问这里的医生是真的不是;关于这个问题,我再没有什么跟您谈的了。”

   “那么地窖呢?你怎么能预先知道要发作在地窖里?”

   “您抓住了这个地窖不放!我那时下地窖时感到害怕和担心;因为害怕您离开,您要是离开,全世界就没有谁来保护我了。我下地窖时就想:‘现在马上要发作啦,会不会摔下去?’由于这样的担心,不可避免的痉挛就忽然抓住了我的喉咙......这样,就摔下去了。这件事以及离别前一天傍晚我们在大门口那次谈话——我当时把我的恐惧和关于地窖的事都对您说了——全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赫尔岑什图别医生和涅柳多夫侦查员,他们都作了记录。这里的医生瓦尔温斯基先生在他俩面前特别强调,说思虑、担心‘是否要摔’会引发癫痫。这次发作就是在这种时刻发作的。他们记录了下来:毫无疑问是这么发作的,就是说是我的恐惧引发的。”

   斯梅尔佳科夫说完这番话,像累了似的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这么说,你已经在证词里全讲了?”伊万有些心慌意乱地问道。他本想用公开他俩当时的谈话来吓唬斯梅尔佳科夫,而斯梅尔佳科夫却已自己全部公开了。

   “我怕什么呢?让人家把全部实情都记下去好啦。”斯梅尔佳科夫果敢地说。

   “把我们俩在大门旁边的谈话一字不漏全讲了?”

   “没有,没有一字不漏。”

   “你当时曾向我夸耀说你会假装癫痫也讲了?”

   “不,没有讲。”

   “现在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叫我上切尔马什尼亚?”

   “我怕你去莫斯科,切尔马什尼亚毕竟近些啊。”

   “撒谎,你自己要我走的:你说,走吧,离罪孽远些!”

   “我当时预感到家里要有大祸,出于对您的友谊和忠心怜惜您。不过我怜惜自己胜过怜惜您。因此我才要您离开罪孽,为的是使您懂得家里要有祸事,留下来保护父亲。”

   “那你就直说呗,混蛋!”伊万忽然发起火来。

   “我当时怎能直说?我除了恐惧没有任何根据呀,而且您会生气的。我当然会担心米佳先生闹出什么乱子来,会把那些钱拿走,因为他把这些钱看成是自己的嘛;可谁知道会出人命呢?我以为他不过是来把老爷藏在褥子下面装在大信封里的这三千卢布抢走就完了,可是他竟把老爷杀了。怎能想到呢,先生?”

   “既然你说你不能想到,那我怎能想到留下呢?你这不是糊涂吗?”伊万思考着说。

   “您能够想到,因为我不叫您去莫斯科,而叫您去切尔马什尼亚嘛。”

   “这怎么能够想到!”

   斯梅尔佳科夫好像很累了,又沉默了一分钟。

   “您应该想到,既然我劝您不去莫斯科而去切尔马什尼亚,那就是说我希望你离得近些,因为莫斯科远嘛;米佳先生知道您离的不远,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万一出什么事,您也会以极快的速度赶来保护我,因为我告诉过您格里戈里有病,而且我也说过我怕犯癫痫。我告诉您敲已故老爷的门的暗号,而且还告诉您米佳先生从我这里已知道了这些暗号,我当时认为您能想到他一定会搞什么名堂,因此不会去切尔马什尼亚,会干脆留下来。”

   伊万心想:“他说话很有逻辑性,虽然慢吞吞的。赫尔岑什图别怎么说他理智错乱呢?”

   “你跟我耍心眼,见你的鬼!”他生气地喊了一句。

   “老实说,我当时以为您已经全想到了。”斯梅尔佳科夫面带极憨厚的神色辩驳说。

   “要是想到就留下啦!”伊万又发起火来喊道。

   “嗯,可我以为您全想到了,只是为了远离罪孽,为了逃避,吓得赶快离开了。”

   “你以为全都是像你一样的懦夫吗?”

   “请原谅,我以为您也跟我一样呢。”

   “当然应当想到,”伊万激动起来,“我也曾经想过你可能有什么坏打算...... 不过你撒谎,又撒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喊道。“你记得当时你走到马车旁边对我说过‘跟聪明人谈谈也有益’吗?这就是说,你喜欢我离开,你夸奖了嘛。”

   斯梅尔佳科夫又接连叹了两口气。他的两颊似乎出现了一些红晕。

   “要是说高兴呢,”他有些气喘地说,“唯一的原因是因为您同意不去莫斯科,而去切尔马什尼亚。因为毕竟近些。不过我当时跟您说的那句话,可不是夸奖,而是责难。您没有听懂。”

   “责难什么?”

   “您预感到要出事,却撇下亲爹,也不想保护我们,因为人们会赖我,说这三千卢布是我偷的呀。”

   “见你的鬼!”伊万又骂了一句。“等等,关于敲门的暗号,你对侦查员和检察长说了吗?”

   “全都如实说了。”

   伊万心里又感到惊讶。

   “假如说我当时想过什么的话,”他又说起来,“那就是只有你能够做出什么坏事来。米佳能够杀人,至于他会偷东西——我当时并不信...... 我当时认为你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你自己对我说过你会假装癫痫发作。你说这话是什么用意?”

   “说这话的唯一原因是我心地单纯。而且我从来没有假装过癫痫发作。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对您夸耀自己。纯粹是胡扯。我当时很喜欢您,跟您十分随便。”

   “我大哥米佳毫不犹疑地指控你,说人是你杀的,钱是你偷的。”

   “他还能做什么呢?”斯梅尔佳科夫苦笑了一下。“有这么些罪证在那里,谁还会相信他的话呢?格里戈里看到门是敞开的,那还有什么说的呢。没有什么,随他便好啦!为救自己,不择手段。”

   他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好像想好了什么,补充说:

   “就说这件事吧,他想嫁祸于人,说凶案是我干的,我已经听说过啦。就算我善于假装癫痫发作吧,假如我真蓄意杀害您父亲的话,我会预先告诉您我会假装吗?假如我蓄意杀人的话,我会糊涂到把这样的罪证讲出来吗,而且是对杀害对象的亲儿子讲,会讲吗?!会有这种事吗?相反,这种事永远不会有。现在我们俩的谈话,除了上帝,没有人听见,假如您去报告检察长和侦查员的话,那您就彻底保护了我,因为如果事先心地就这么单纯,那怎么能去杀人呢?人们很可能会这么想。”

   “听着,”伊万被斯梅尔佳科夫最后的理由所折服,决定中止谈话,“我毫不怀疑你,而且甚至认为指控你是可笑的......相反,我感谢你使我安心了。现在我走,但还要来。再见,祝你康复。没有什么需要吗?”

   “谢谢。马尔法没有忘记我,对我关怀备至,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她会努力满足的。每天都有一些善人来看我。”

   “再见。不过你会假装的事我不说......劝你也别说。”伊万不知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很理解。如果您不说这件事,我也不公开我们在大门旁边的那次谈话......”

   伊万猛然出来,在走廊里走了十来步,忽然感觉斯梅尔科夫最后那句话里含有一种侮辱的意味。他本想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说了一句“胡扯!”便匆匆离开了医院。主要的是,他的确感到安心了,而且正是因为有罪的不是斯梅尔佳科夫而是他的哥哥米佳,虽然照理说情况应该倒过来才会使他感到安心。为什么会这样——他当时不愿多加思考;对分析自己的感觉,他心里甚至感到嫌恶。他想快些忘掉什么。后来的几天他进一步详细了解了各种罪证之后,他已完全相信米佳有罪了。有些人尽管地位很低,例如费尼娅和她妈妈,但他们的证词却是几乎令人震动的。佩尔霍京、酒馆、普洛特尼科夫商店、莫克罗耶见证人的证词就不用提了。主要是细节确凿,不容置疑。听到关于敲门暗号的证言以后,侦查员和检察长惊讶的程度几乎不亚于听到格里戈里关于门是敞开着的证言。格里戈里的妻子马尔法回答伊万的问题时直截了当地说,斯梅尔佳科夫整宿都躺在她家隔扇外面,“离我们的床没有三步远”,尽管她睡觉死,可夜里也醒过多次,每次都听到他在呻吟,“他总在呻吟,不停地呻吟”。跟赫尔岑什图别谈话时,他说斯梅尔佳科夫不像有精神病,不过是身体虚弱罢了。他的怀疑只是引起了老医生的一丝微笑。老医生说:“您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吗?他在背法语单词呢。他枕头下面有一个笔记本,上面不知是谁用俄文字母拼写了些法语单词,嘿嘿嘿!”伊万终于放弃了一切怀疑。对于大哥米佳,他一想起来就感到厌恶。只有一件事奇怪:阿廖沙继续坚持认为人不是米佳杀的,“完全可能”是斯梅尔佳科夫杀的。伊万总觉得阿廖沙的见解是高明的,因此现在对阿廖沙很不理解。还有一件事也奇怪:阿廖沙不找他谈米佳的问题,谈话时从来自己不先开口谈米佳,只是等着回答伊万的问题。这一点,伊万也强烈地觉察到了。不过那时他被一件完全无关的事吸引住了:他从莫斯科一回来,从最初几天起就一头扎进对卡佳小姐的如醉如痴的迷恋之中。这次新的迷恋,后来对他的一生都有影响,可以成为一部新小说的基础,不过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动手写它,但这里不是谈这次新迷恋的地方。可是这里不能不指出,这天夜里跟阿廖沙离开卡佳的家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对阿廖沙说“我对她不感兴趣”,他这是撒弥天大谎:他在如痴如醉地爱着她,尽管他有时也恨她,恨得甚至要杀她。这里有许多原因:卡佳受到米佳事件的震撼,扑向重新回来的伊万,把他看成自己的救星。她在情感问题上受到了欺凌、侮辱、贬低。这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从前那么爱她——这一点她是太清楚啦,而且这个人的智慧和心灵她总是看得比自己高。可是处事严谨的姑娘并没有把自己作为牺牲品奉献给伊万,尽管伊万以卡拉马佐夫家特有的无节制的精神苦苦追求她,而且伊万对她也颇有吸引力。同时她又觉得自己背叛了米佳而不断受到悔恨的折磨;跟伊万争吵的可怕时刻(这种时候很多),她就把这种心情坦率地告诉了伊万。伊万跟阿廖沙谈话时说的“欺骗加欺骗”就是指这件事说的。这里的确有许多欺骗的地方,这最使伊万气恼......这一切等以后再说。总之,他有一段时间几乎把斯梅尔佳科夫忘了。不过第一次访问过了两个星期以后,那些奇怪的想法又像从前一样开始折磨他。这里只须指出一点就够了,那就是他不断地问自己:他在父亲家里度过最后一夜时,在离开前夕,他为什么像小偷一样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楼梯上去倾听父亲在楼下做什么?为什么后来回忆起这件事时感到厌恶,为什么第二天上午在路上感到怅恨,而到莫斯科以后对自己说:“我是坏蛋!”现在他又一次想,为了这些折磨人的想法,他大概甚至能够把卡佳小姐忘掉了。这些想法就是把他强烈困扰到这种程度!他恰恰这么想完之后在街上遇到了阿廖沙。他立即叫住他,忽然问他:

   “你记得吗,那次午饭后米佳闯进来把父亲打了一顿,我当时在院里对你说我保留‘希望的权利’;你告诉我,你当时是不是想到我希望父亲死?”

   “想到过。”阿廖沙轻轻答道。

   “不过事实也如此,用不着想。可是当时你是否也想到我希望的正是‘一条毒蛇吞掉另一条毒蛇’,也就是说,希望米佳把父亲打死,而且越快越好......而且我也不反对从旁助一臂之力?”

   阿廖沙脸色微微一白,默默地看着哥哥的眼睛。

   “你说!”伊万喊道。“我竭尽全力想知道你当时的想法。我必须知道实话,说实话!”他吃力地喘着,眼睛已预先含着恚恨看着阿廖沙。

   “原谅我,这我也想过。”阿廖沙低声说完就沉默起来,一句“缓和气氛的话”也没有说。

   “谢谢。”伊万冷淡地说完,撇下阿廖沙,径自走了。阿廖沙发现从这时起伊万就开始有些明显跟他疏远,甚至不喜欢他了,所以后来他也就不到伊万那儿去了。当时跟阿廖沙见面以后,伊万没有回家,却突然又找斯梅尔佳科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