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里的"左右"缤纷世界(下)
文章来源: 思韵如蓝2017-08-29 04:38:03

我在上篇说过,左右是先天的。之所以对左右会有误解,是缘于把左右看作后天的产物,以为左右是受环境遭遇的影响才致形成的错觉。

第一个误解: 左派苦大仇深,右派优裕闲适。其实左右真与出身门第无关。君不见多少富裕人家的孩子走上了引领均贫富的革命之路,而且终生无悔。我之所以对古巴发生了兴趣,就是因为有两个富家子弟让我好奇: 庄园主之子,律师卡斯特罗,和贵族后代,医生格瓦拉。我也发现穷人家的娃娃靠着自身努力走到成功后,多半反趋于保守。我先猜是否富人没饿过肚子,所以理想主义,幼稚偏左。而苦娃娃知道生活艰辛,珍惜一步一印。苦娃娃反倒期望天下太平稳定,不要急风狂浪冲毁了自己悬梁刺股的奋斗里程。但我这富左贫右论似乎与我强调的左右乃天生相矛盾。于是我更大胆地推测: 富人里,左派比右派智商更高,聪明人有丰富细腻的情感,不会满足于穷奢极欲,而自然有了更高的追求。穷人里,右派比左派更加聪颖,所以他们不仇富,乃因潜意识里他们自信早晚可以靠自身优秀和努力拥有更好的人生。富人里乐此不疲地享乐炫富的,和穷人里靠镰刀斧头去抢夺的,智力都不太达标。所以左右还是天生的,不是看你在哪个阶级,而是先看你的智商。真正天资聪慧的人,生在富裕家庭左倾的机率大,出在穷苦的家庭则右倾的可能不小。

第二个误解: 左派拥共爱国,右派反共崇洋。其实左右与体制党派并无绝对的挂钩。比如左翼作家鲁迅,即使有幸活过1949,能躲得了1957吗?那一顶最大的右派帽子,就是为他设计的。那鲁迅到底是左还是右呢,所以按照制度和派别来划分左右是不可靠的。还是应该就素质说事。按我的理解,鲁迅偏左。他对认为不公的现象没有容忍度,呐喊出来才能舒缓,这是左派特质。同理,许多民运人士,逢中必反,打的是反专制,拥民主的旗号,表面称右,但骨子里还是左派。

第三个误解: 左派好战勇敢,右派懦弱迂腐。无可否认,从表里看,左派洒脱激进,右派保守温和,但右只是天生规矩,并非逆来顺受。比如林冲,就是个尽职的教头,如果不是飞来横祸,他不会去造反。而且真的是走投无路,所有可能和谐的渠道都被堵死,他才会被逼上梁山。在我看来,他具有右派特质,却依然是好汉一条。我这个铁杆右派平日装得温文尔雅,该跳墙时也当仁不让。记得父母刚来不久的一次闲聊,我力陈西方的某些荒诞: 你看,整天推销信用卡,鼓励消费。所有三教九流都觉得自个儿荷包鼓胀,花呗,人家都求着要借你,多大爷啊!结果信用透支,破产了!完了?! 没完呀,破产记录仅保留7年,几年以后人家又一好汉! 父亲琢磨了几分钟,扑哧一笑:"嘿,你别说,人家西方这套真的挺人道哎!"什么,这叫人道! 这分明是对我等良民的不人道! 都说知识分子容易左,我看你这个教授就是个大左派!妈说你三番五次给钟点工小陈加工资,还说你在菜市场从来不跟小姑娘讨价还价,你是人道主义还是怜香惜玉哪! 你知道自己女儿当年买个面包都货比三家,冰天雪地徒步去超市都宁远勿近,只为省几个小钱?! 我的坚守被你们的高大上啪啪打脸啊,公理何在啊!那一回,我喊哑了嗓子。右派轻易不发飙,可也别拿我们当病猫。

第四个误解: 左派推陈出新,右派因循守旧。无可否认,左派显开明,右派似沉闷。但因着右派普遍对个体比群体更为看重,有时开放起来能让世界跌破眼镜,叹为观止。比如我这个右派读三国,就不明白为什么那大耳庸人就成了正面,而文武韬略的曹公莫名被贬。那诸葛亮真不是东西,扶不上墙的还要扶,什么鞠躬尽瘁!人家曹公一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都跟着洒了一把同情泪呢,惺惺相惜嘛!右派不管历史怎么框,权威怎么定,学术怎么写,民间怎么嚷,右派只跟从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脑。

第五个误解: 左派普世博爱,右派狭隘傲慢。我总见自称右派者讽刺左派"圣母情节",其实左右各有各的慈悲。我心中最完美的右派是托翁笔下的列文。他与佃农一起在田间挥汗如雨,吉提的马车经过,恰好四目交视,吉提终于动心了。这画面太美了,我也为他们动心了!我庆幸吉提放下了那不靠谱的渥伦斯基,爱上了值得托付的列文。列文并不革命,而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谱写天下平等的赞歌,用共同劳动来抚平阶级烙印,这才是我眼里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士。右派用温柔而不是激荡,用爱而不是炮火去演奏属于自己的"英雄交响曲"。

第六个误解: 左右泾渭分明,自始势不两立。我非常欣慰大家读我的上篇觉得左右摇晃,其实我也晃呢!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一定是左右兼顾的。我心目中把左右平衡至完美境界的当属耶稣基督。耶稣说,你们看天上的飞鸟,既不耕也不种,天父尚且顾念它们,你们为什么要为明天发愁呢?!这里倡导的人生观财富观极为洒脱,很象左派; 耶稣曾经掀翻了安息日在圣殿摆摊的生意人的桌子,斥责他们把圣地变成贼窝,这行为已经左得象革命家了。但是当被罗马人压迫的犹太人问耶稣如何看待被迫向统治者缴税的问题时,耶稣拿起刻着恺撒头像的钱币说,是恺撒的就归恺撒吧!这里他说的是右派爱提的Law and Order: 本来就是与永生无关的,值得革命吗?!他说要饶恕弟兄七十个七次,这种隐忍和退让是很右很右了。

我虽自诩为右,其实我也不断地发现自己身上暗藏的左,让我吃惊,让我回味。

先是那抬不起头的"事业": 在百强的万人大企业这么多年,工作的枯燥乏味,人事的无聊纠缠,前景的茫然苍白,无不时刻摧残身心。我看着身边和我一样挣不脱的"老实人",无比厌烦低落。鲁迅呢?!谁给喊上一嗓子啊!死水不澜是要憋坏人的啊!此刻我甚是怀念左派的率直和无畏。我流着泪又读了一遍王小波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还梦见自己变成了大闹天宫的那只猴子!

还有那不成体统的"爱情": 人家左派结十次离十次的越活越精神,我这从一而终的万一郁闷出个绝症岂不是笑话了!人家左派连那张纸都没有还好得你侬我侬的,我这明媒正娶的整日介吹胡子瞪眼算哪出! 不行,人生苦短,我这辈子也得潇洒"左"一回! 我要离! "不离,我为女儿忍!"那人说。你忍我还不愿忍,再喊,我要离! "不离,我认命了!"那人再说。你认我还不肯认,继续喊,我要离! "不离,说什么都太晚了!"那人最后说。太晚了,是啊,可能真的太晚了!我到底还是右,加上那人更右,我又退缩了!

左和右原本没有是非之分,只是当智愚,真假,善恶和美丑与之结合后才有了分别。左派和右派里都有君子和小人。是金子无论左右都能发光,是糟粕左右都找不到遮羞布。一个有着良知底线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左,什么时候要右。其实对于有着共同道德认知和审美标准的人而言,他们会发现,在大是大非面前,温和的左派与温和的右派距离并不遥远。左和右对于他们,只是大千世界缤纷之体现,为让他们彼此提醒,彼此吸引,彼此逗乐,共同携手走在平衡的路上。以后,你还会因为左和右的标签而恼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