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软肋 = 西门庆的征服 + 贾宝玉的钟情
文章来源: the_dumb_one2016-03-19 18:50:13

西门庆和贾宝玉这两个中国文学中的著名人物,实际上代表了女人心怀中对男人理想的两个极端,即强大的保障者(provider) 和完美的钟情者(worshipper).一个资源丰富,手段高强,野心大无餍足的provider,满足了生存于尘世中的女人现实的世俗需要。因为有了这个provider,女人及其子嗣不必餐风饮露,流离失所,苟且于贫困之下,挣扎于饥寒之中。而那个单纯天真,童稚可欺,出污泥而不染的worshipper,则是成就了女人虽然深陷于现实世界的泥沼,却又憧憬绝尘脱俗之清澈的深刻的灵魂欲求。因为有了这个worshipper,女人得以放下三从四德,忘却衣食父母,陶然在梦幻世界,醉心于情爱浓浓。

问题在于,上面两种品质或能力,因其截然对立的特性,常常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种对立和分离,在中国男性中尤其突出。深层的原因,是我们的文化缺乏辨证思维的传统,侧重没有冲突的中庸平衡,讲究无视对立的阴阳和谐,从老庄传统到近代思想,都倾向于将对立和冲突扼杀于无形,而不是象西方文化那样承认冲突但是追求平衡(主观/客观,个体/群体,等等),认可对立但是崇尚融和(理性/感性,精神/肉欲,等等)。黑格尔逻辑学中的正,反,合,尼采超人理想中从骆驼,到狮子,再到赤子的蜕变过程,是绝佳的例证。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有伦理学,有政治学,甚至有社会学,但是就是没有哲学,因为我们缺乏思辩。思辩的基础和前提,是对立。当万事万物被当作浑然一体来感受,来观察,来思考的时候,思辩就消失了。

正因为我们流淌的血液中缺乏思辩的精髓,所以我们的文学作品中有将女人视为纯粹肉欲的对象,蹂躏,戏弄,榨取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西门庆,也有羞涩腼腆,对女人娇美侗体的享用只能发生于虚幻梦境之中的贾宝玉,但是没有将野兽和王子融为一体的人物。我们没有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吃遍春药,享尽肉欲,却始终顶礼膜拜海伦精致纯粹的女性之美。我们也没有 Choderlos de Laclos 笔下的 Vicomte de Valmont("Dangerous Liaisons"),虽然风流成性,猎艳无数,有着和西门庆类似的 predator 的开端,却最终因为深陷于对贤良温婉的 Madame de Tourvel 由衷的挚爱,而在贾宝玉般的诗人纯情中送掉自己的性命。这种魔头骑士外加浪漫诗人的活法,爱法,以及死法,三百年后在好莱坞电影 "Bugsy" 中,通过对黑帮老大 Benjamin "Bugsy" Siegel 这一传奇人物的精心塑造,而获得了跨越时代的隆重徊响。

文学作品中榜样人物的匮乏,反映在现实生活中则是我们既有在"天上人间"千金一掷以博美人春宵一刻的大腕,也有挠首弄姿,阴柔横溢强胜巾帼的奶油小生,却少有既愿意为女人舍命挡枪子,又可以出于本能为女人开门披衣的阳刚君子。当西方的同类把浪漫诗人的轻柔和橄榄球的暴烈同时塞给大学本科生的时候,我们却执着于文武不能全能的分裂状态。

也正因为此,我们的女人或者只是我们征服蹂躏的雌性(如果我是西门庆那样的征服者),或者只是我们倾心膜拜的女神(如果我是贾宝玉那样的崇拜者)。我们缺乏一种在征服占有女人的同时又对她倾心膜拜的能力和欲望。换句话说,我们缺乏一种与女人站在同一个水平上因而可以平视她的能力,我们只会要么俯视,要么仰视。

作西门庆没有错,因为女人只有在肉体上被男人彻底征服后才有可能能成为真正的女人。但是我们一定也要懂得怎样去作贾宝玉,因为女人,只有在被由征服者化身为崇拜者的男人当作女神般膜拜的瞬间,才真正成为了纯粹的女人,也因而得以分享那永恒的女"性"(womanh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