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9章

五

  臭味儿没了，两位洋人不管愣还是呆，嘴里一直都在嚼东西。象草牛，下意识地进入机械咀嚼状态，脑空眼直，视而不见。细心者能明白，桌子上的鸡碎沙拉和番茄虾通心面，正是学楠主要为他们准备的。而且他俩都拨到自己盘里很多。山姆，低头吃起沙拉，汤姆则用叉子将自己盘里的意大利面条打转，缠几圈后，贴一下旁边的番茄酱，举进到嘴里，红酱溢到嘴唇周围，他像没感觉一样。

  可这时，学楠回到餐桌，看到椅子后面地板上有一片菠菜叶，停了片刻，想是如果现在捡起来，还得去洗手；不如吃完饭再捡，反正饭后也要洗手。合二为一，省一次洗手和洗手时间还可节省水资源，更减少一次水龙头的使用损耗。但他停顿那一下，被正下楼梯的许莉看个正着。顺他的目光落向那聚焦处，她也发现了那片醒目的菜叶，就立即回探他的神情，见他竟然装作不理而跨过，还款身落座。怎么又产生一个山姆？傻老美天生视而不见，有情可原；“饺子”可是我的国纯土特产，为何也学坏了？在学楠坐下将碗沿贴到唇上准备用筷子往嘴里搂饭时，她厉声指责学楠：“你太不象话了，先把菜叶捡了再吃饭，快点！”

  学楠停止咀嚼，回声道，“饭后捡，省洗一次手。”

  “懒还狡辩，不行，我看着吃不下饭！”

  “你也可以捡呐，对不？”

  “我捡，要你光吃不干？第二个山姆？”

  “我不是。省水省事省时间，结果一样！”

  “不一样，我看着难受，吃不下饭！”

  “那更对了，一举两得，还可以变相减肥。”

  “你......”

  听到大人在拌嘴，侧面注意餐桌动向的洋洋，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起身走过去，用手中正要丢掉的餐巾纸，将菜叶拣起扔进垃圾桶，予以化解了纷争。

  许莉走下楼梯，款款入座。他号召举杯，“Let’s cheers.”

  “Cheers！”两位洋人只好暂停吃肉，随各自的太太异口同声，却都小咽一口酒而应付一下。

  只有学楠真干杯，一饮而尽，接着倒满，打开话匣子，也不知英语对否，就当酒话而已，“I don’t understand that  Military exercise, why did they do something but say different thing? Either way Like China or USA Military exercise against each other, but say no such things. Why? In Chinese, 酝酿已久的中俄“和平使命-2005”联合军事演习在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和中国山东半岛及附近海域举行。此次演习中国邀请了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和观察员观摩演习，但拒绝了美日作为观察员的要求。针对有关国家的担心，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俄联合军演的目的是应对地区安全新威胁，增进两国的互信。演习不针对第三方。军事演习，明明有针对性，报告却说不针对。不针对还要特意提一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Whatever.” 两位洋人都不当回事，也没听懂中文意思，汤姆先回，山姆紧跟也补了同样一句。而他们各自的太太，两个女人早已凑得更近，用有些连学楠都摸不着头绪的含蓄中文，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开始大谈特谈她们的洋丈夫，傻冒不知冷热，穿衣少，露胸毛，喝冰水，放响屁，等等等等...... 汤群抱怨地嘟囔，她年轻时，找对象最讨厌秃头矮个子，现在都摊上了，我虽然老点，但当初可是大姑娘头一水呵，为了一张绿卡，把爸爸心中的掌上明珠全毁了，为美国公民破处女膜落红。整天他吃的不是披萨就是沙拉，讨厌死了，我在家也不敢买臭豆腐......许莉马上抢话儿，对，俺家的也是，整天沙拉，有时早上也吃，哪有一大早就吃草的，也不是牛羊野兔？他就会。后来我琢磨，这可能跟姓绿有关，啥时候都绿，我看，就差戴绿帽子了。哈哈哈......两人都大笑。接着，许莉继续兴致勃勃，我现在是被孩子缠住了，不然打扮一下，出门晃小白脸，一打儿一打儿的，把他的绿凑全。哈哈哈......两人继续大笑。

  顷刻，学楠发现，两位洋人又谈起球和术语很投机，语调、省略彼此都能默契意会，有些他都听不大懂，怕见笑也不敢插话，加之已喝到说话走板儿，本有的英语口音会更加重音调，跟两位在此长大地道洋人比，落差也会更大。想是他们听着就象我们听印度人嘀里嘟噜说英文一样别扭，难辨词间个数，甚至懒得去细琢磨，往往是大眼瞪小眼看着也不明白意思，只好充耳不闻。有时还要应付场面，不懂装懂，随便答“Yes”,看到对方发愣懵懂时，赶紧改“Oh, no”。

  学楠落单，也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只好自己一杯接一杯喝闷酒。但注意力却放在楼上，担心混血儿醒来无人知晓。人真是怪物，有时喝点儿酒反而清醒，什么都顾及得周全，难道酒适度使心跳加快，血液畅通，就可思维敏捷吗？听说还可以壮胆，歌唱家上台有时怯场，喝两口就能解疑，不仅发挥自如，尚且效果颇佳！古时候的武松，酒后过景阳冈打虎的故事，使其威名大震，流芳千古。种种迹象都予以佐证，不暗不明日混沌，半醉半醒谱英雄。道理是一样的，饺子觉得此时头晕晕乎乎，下意识间不时地咧嘴笑，眼前出现重影，两男俩女各一伙，每人双头，聊得正喧。茶几上的两个孩子，也变成了四人。他举杯仰头又独自干了一杯，然后起身，摇摇晃晃，忽忽悠悠走去沙发，凑到孩子堆儿跟他们一起看电视，并大舌头嬉笑“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啊，哦”，句尾跟着打了个醉嗝。当其欲坐时，觉得身子发飘，难以控制，顺势倾斜着就匍匐到沙发上，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