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幸运从眼前飘过(3):美国公司咋会点名要你来工作
文章来源: 亮水珠2015-12-12 19:31:46

老孙抬头看看天, 天还是漆黑漆黑的, 借着路灯的亮一看手表, 时间还早.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茶瓶, 喝了一口茶, “要说这美国公司点名儿让我参加合作项目的事, 这可是让我万万想不到的事. 就好像天上掉下一个馅饼, 正好砸到我的脑袋上.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真是太幸运了. 这事说起来还挺长.”

“没事, 咱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你就快说吧.” 我催着老孙快讲.

“我们研究院是搞工程设计的, 在全国就此一家特殊大型工程研究院. 为了设计现代化, 从美国这个公司引进了一套大型流程模拟软件系统. 为了安装, 使用和掌握这套软件系统, 院里派了几名工程师到美国的公司进行培训.”

“你是被派到美国公司培训的其中一个工程师?” 我抢着问.

“你猜对了.”

“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呢?”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平衡了.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咱们先讲了这眼前的事.”老孙对我卖开了关子. 我没办法, 只好耐心地听他讲.

“我们院到美国公司培训的一共是九个人. 由于这是院里第一次派工程师到美国培训, 院里专门有负责技术的付院长做领队, 他也是工程师出身. 那是八十年代初, 工程师们的英语多半是读写都成, 听和说就有点儿半聋半哑了. 于是九个人里还有一个英语翻译.  那年头儿, 大家都没有什么能上场面的衣服. 出国都是现做西服, 皮鞋, 准备行头. 我们这一行人就西装革履地去美国了.”

“别看我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兴高采烈, 可心里直打鼓.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国, 第一次要听美国人讲课. 这也是全院第一次派这么多人去美国. 我们的英语水平能成吗? 特别是我, 别人都是老大学生, 老工程师, 我只是个大专生, 那英语都是在电视里, 跟着录音机学的, 现在要和美国人直接对话, 这可有些玩儿悬的. 院里这么多领导和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 这要是学不好, 可真是没法儿交待呀.”

“这还不算. 当时中美之间没有什么银行支票, 信用卡和银行转账. 我们的生活费用都要从国内带美元现金去. 由于我在组里最年轻, 我就被他们封了个出纳的头衔, 说白了就是掌管所有的现金. 自打出发前, 我从中国银行里提出了五万多美元现金, 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十多块人民币. 要是这五万多美元有个闪失, 我不吃不喝要多少年才赔得出来呀. 没了钱, 这培训出了差错, 我怎么担当的起呢. 虽然我是第一次坐飞机, 可我没有一点儿心思看机舱外的风景, 也顾不上第一次坐飞机出国的新鲜劲, 一只手总是护着装有美元的小书包, 盼望着早点儿到达波士顿, 把钱存进银行.”

              “开始上课了, 面对大鼻子, 蓝眼睛的美国人, 我们每个人都心里很紧张, 全神贯注地听讲. 可是毕竟我们的英语听说能力有限., 有时还是需要随团的翻译帮忙翻一下. 那个漂亮的女翻译是外语专业毕业的. 她翻起专业的技术课程就有点儿难为她了, 因为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新的理念和技术. 虽然她把美国老师讲的话都翻成了中文, 可我们怎么琢磨也不懂里面的意思. 翻译自己也是糊里糊涂, 越翻她的声音就越小. 后来, 美国公司找来一个会说中文的工程师, 他才帮忙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基础培训结束之后是专业培训. 分为两组, 应用组是培训如何使用这个软件系统, 系统组是培训如何管理, 维护以及修改这个软件系统. 因为我是计算机专业, 就分在了系统组. 由于应用组人多, 老工程师多, 那个女翻译就自然在他们组帮忙了. 领队的副院长告诉我, 给我们系统组上课的是个美籍华人, 我们一听就乐了. 这下他可以用中文给我们讲课了.”

       “系统培训开始了, 老师是一个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博士. 他父母是从广东移民来美国的, 在波士顿城郊开一家很有名的中国餐馆. 他和我们一样, 黄皮肤, 黑头发. 可一张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只会说英语和一点点广东话. 让我们听广东话还不如让我们听英语呢. 没辙了, 只好赶鸭子上架吧.”

      “这博士老师讲课也很有意思. 他一上来就发给我们培训的课程表, 并说培训要达到最好的效果就是要学生自己来讲课. 我们当时还很奇怪, 我们是来听课的, 让我们自己讲课, 怎么讲, 谁来听呢? 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第二天一上课, 博士老师就指着我们一位工程师, 老程, 今天你来讲课, 我们听. 当时我们就全楞在那儿了. 老程更是闹了个大红脸, 双手死死地抠住椅子的把手, 死活不愿意上去讲课. 你想呀, 技术上我们不懂才来培训的, 英语又是结结巴巴, 这上讲台讲课, 那不是丢人现眼嘛. 可博士老师也不通融, 他说昨天已经宣布了系统课要这么上, 今天就照此实施. 他说着把头扭向我说, 你愿不愿意帮助一下程先生? 我心想, 我要是不去讲, 老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 在美国人面前, 我们不能太窝囊. 好在我昨天晚上把今天要讲的仔细看了一遍, 英语上在关键的部分都做了准备, 当时是为了能更好地听课, 也怕万一让我上去讲, 也有个准备. 没想到就轮到我头上了. 看来今天是死定了”

       “我犹犹豫豫地慢慢站起来, 蹭到黑板前, 铺好手中的讲义. 博士老师则一屁股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把双腿悠闲地翘在他前面的椅子背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同伴儿们, 他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他们一定心里暗自高兴, 庆幸他们自己逃过了这一回, 尤其是老程. 我清清嗓子, 慢慢地用英语讲了起来, 心里想, 别慌, 沉住气, 慢点儿讲. 别死得太快.”

       “这儿有点儿太可怕了.”我不由自主地说到.

       “可不是嘛.”老孙的神情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教室里. “我当时双手撑在讲台上, 双腿有点儿支撑不住自己, 眼睛紧盯着讲义. 博士老师倒很放松, 他叫我别太紧张, 要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把重要的地方写下来. 我在国内讲过课, 有些经验. 我想, 反正是个死, 早死晚死没啥两样儿, 豁出去了. 这么一来, 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这讲课就讲课吧, 那博士老师还不时地提问. 我只好结结巴巴地尽可能回答, 然后反过来问他, 这样回答正确吗? 他则会详细地解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 我渐渐明白了, 他是用这种方法强调了培训中的重点.”

       “在后来的培训中, 其他同来的工程师们坚决不上去讲课, 总是怂恿我上去献丑. 博士老师后来也就不找别人了, 每次上课, 他冲我一点头, 就在台下坐下听课, 并不停地提问题. 我呢, 只好被逼上梁山, 每天晚上都认认真真, 仔仔细细地把第二天的课程预习一遍, 同时英语上也小声地练习. 当天的课我也总结一下要点, 补齐笔记. 慢慢地, 我感觉到这种培训真是收获很大, 这通过自己的预习, 从自己的嘴巴里讲一遍, 再总结一次, 就是理解深刻, 记忆牢固. 比起仅仅上课听讲效果要好多了. 由于有了心理准备, 又讲了几次以后, 我逐渐地也不那么紧张了, 眼睛也可以看看台下的同伴了. 有时我闹不懂的问题, 也会主动停下来去问博士老师了.”

       “这么一来, 我的培训就比别人惨多了. 我每天预习, 准备课程要花大量的时间. 不但晚上用上了, 要搞到深夜, 周末也都搭上了. 我们大家都是第一次来美国, 业余时间总想能到处逛逛, 观光游览. 而我则没办法, 别人出门了, 我只好留在家里准备, 要不第二天上课咋办. 我们在美国培训时, 正好赶上美国国庆. 那天波士顿市中心有盛大的游行. 我十分想去看看美国的游行是什么样子, 照些相片回去给家里人看看. 可又一想, 不行呀, 这看游行要一整天时间, 我这课程的准备还没完成呢, 准备不好明天上课多半儿要露窃. 没办法, 一咬牙一跺脚, 我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让老程他们帮我多拍几张照片, 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准备功课..”

       “系统培训结束了. 博士老师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也是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 接下来是实习. 就是参加软件系统的实际研发, 在系统中增加一个新的流程模拟模块, 时间是两个星期. 美国公司派了一个麻省理工学院的在读博士生来帮助我们. 老程和我一起做这个项目. 他在流程模拟上很有经验, 我们又刚刚经过培训, 我们俩在计算机上琢磨琢磨, 修修改改, 只用了四天就完成了这个项目. 那个博士生听到后半信半疑, 因为他以为我们会遇到困难来找他, 结果第一次找他就是告诉他, 模块加到系统里了. 他和系统人员仔细地测试了由我们加入系统的新模块, 通过了所有的检测, 项目成功了. 我们当然非常高兴. 博士老师也很高兴, 他说这说明系统组的培训是十分成功的.”

       “我们培训回国后, 我就主要负责新引进的流程模拟系统的管理工作. 工作紧张而忙碌. 听说院里和那个美国公司签订了合作项目的协议, 我们要派工程师参加美国公司的研发工作, 因而可以免费得到流程模拟软件的更新. 我当时并没有在意, 因为当时出国是非常热门, 打破头的事情, 我已经参加了培训, 说什么也轮不到我了.”

       “后来听到传闻说我是派到美国的工程师之一, 我还认为是别人在拿我开心, 根本不相信. 直到主管付院长找我谈话, 说是美国公司点名要我参加项目, 我才像在梦里一样地意识到这事变成真的了. 我真的认为我简直是太幸运了.”

       “你是挺幸运的.” 我感慨地说, “不过可能你在培训中的硬着头皮讲课, 顺利地提前完成实习也帮了你的忙吧. 美国公司一点儿不傻, 它想要能干活儿的人来做项目呗.”

       “是呀,” 老孙沉思着说.

       “唉, 那你又是怎么混到去美国培训的机会的呢?”我笑着开玩笑说到.

       “那可真是我又一个特别的幸运.”老孙喝了口水.

       “这幸运怎么总是追着你哪? 赶紧吧, 给我说说.”我又有点儿急不可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