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特科行动记:权谋中的密友
文章来源: 信笔由墨2024-04-19 11:09:22

中央特科行动记:权谋中的密友

(一)

北平电台被破坏,最大的损失是西安我党秘密情报网的暴露。国民党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叶翔之亲赴西安抓捕、押送王石坚时,保密局总务处少将处长沈醉恰好也到西安处理军统内部矛盾问题。

新中国成立后,沈醉在其自传《我的特务生涯》中记录了这样一个片段:

“我曾去西安见过胡宗南,那是为了处理军统在西安几万包面粉的事。我在西安处理面粉时,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叶翔之正在西安搜捕中共地下党组织。在清理出来的线索中,发现胡宗南的秘书和他的西北通讯社的负责人当中有共产党员,已经活动了多年。

叶翔之认为,这事关系胡宗南的声誉很大,问我应该如何处理。我建议他向毛人凤请示,估计一天之内就可以得到答复。第二天,毛人凤复电指示,说涉及胡部下的问题,应先向胡详细报告,有关案卷都可以送他去看。

胡宗南对此的确大吃一惊,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听说自己的亲信中居然有了共产党,脸都气得发青。他立刻决定将所有涉及他部下的几个人都由他自行处理,要叶翔之不必过问。连向蒋介石报告时,也应当把这几个人另外列出来,千万不能让蒋介石知道。”

沈醉未在书中提及受到牵涉的胡宗南部下的名字,当时他也可能并不知晓这些人居然是胡宗南极为信任和赏识的熊向晖、申健和陈忠经等人。

如果让生性多疑的蒋介石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身边居然有这么多的中共情报人员潜伏,并深得赏识与信任,胡宗南恐怕也交代不过去。

此时,这三人已先后离开胡宗南,不过,李克农还是给身在美国的熊向晖等三人发去秘密通知,三人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辗转回到国内。

在了解了王石坚系统被破坏的经过之后,李克农向中央写出检查报告并请求处分。周恩来看了报告后说:“有这样的检查报告和善后措施很好,就照这样办。我们进行武装斗争还有打败仗的时候,何况是秘密战线呢!”

周恩来还说:“反正我们把胡宗南斗垮了。有此检讨即可,不必议处。”

而在国民党方面,对破获王石坚系统的“战果”欣喜异常,视为大功一件。蒋介石亲自为有功人员颁发宝鼎勋章和一万块银元。

保密局头子郑介民、毛人凤更是兴奋地宣称:“搞垮了中共情报半壁天下”。

毛人凤等人之所以与胡宗南关系紧密,都是源于军统的戴笠。

戴笠与胡宗南可谓民国时代的两位枭雄,备受争议的军事情报界重要角色,两人的权谋、野心和竞争,以及他们在中国政治局势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也激发了人们对这段历史事件中其个人的研究和探讨。

两人的相识也有一些偶然,并带有中国章回小说般的传奇色彩。胡宗南在湖州府管辖的孝丰高小任教,暑假他带领一群小学生到杭州西湖游览,在经过灵隐寺入口处的湖边时,只见湖边草地上晾晒着一套刚洗净的衣服,上面压着几块石子,以防止从湖面上吹来的阵风将衣服刮跑。

第一次走出山区的孩子们,看到西湖的美丽景色,一个个眼界大开,欢呼雀跃,精神也越加亢奋。

其中有几个好动调皮的孩子,竟不问青红皂白地捡起压在衣服上的石子,竞相掷向湖中取乐。

如此一来,眼看快要晾干的衣服便随着湖边的热风在草地上翻滚起来。

此时,一位在湖中洗澡的马脸青年,早已急得满脸涨红,在水中挥手大喊大叫,可是他的身子却总是不肯出水,行状极为狼狈与尴尬。

胡宗南一看便已明白,这马脸青年是位“浪里白条”,故只肯动口示意,却不敢出水“显形”。

一个人穷愁潦倒到只有一套“行头”的人,一旦洗澡,便只好将自己的“臭皮囊”隐入西湖的水中遮羞了。

胡宗南见状马上弯腰从草地上重新捡起几个石块,把衣服抻平压好,然后以善意的目光向湖中急红眼的马脸青年莞尔一笑,随后带着孩子们离开。

谁知胡宗南带领学生刚刚离开湖边,刚才还在水中的那位马脸青年却已追了上来,连连向胡宗南道谢。

几句交谈,胡宗南便感到此人气质不凡,谈吐不俗,因为自己也没有着急的事情,于是找了个地方,号令学生就地休息,开始和马脸青年攀谈起来。

胡宗南这时才知西湖中的“浪里白条”,名叫戴春风,是浙江江山县人,毕业于杭州省立第一中学,现在暂且以打流谋生(通常指的是没有固定职业或工作,因流浪、漂泊而做一些临时性的工作维持生计)。

谈吐间,胡宗南不想与戴春风还是浙江老乡,戴春风虽是落泊潦倒,一文不名,却仍是一脸自命不凡、执拗傲慢的表情。

孔子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胡宗南不知为什么,对来人有一种好感,并认为此人不可轻视,人不可貌相,观其言更要察其行,说不定几年以后,也是一位放眼天下的豪杰!

胡宗南虽然表面上强于这位青年,但因自己是客籍外地人氏,在学校里教书也吃了很多亏,不但升迁,希望渺茫,而且还要处处受本籍本地教员的排挤。

细论起来,自己的处境比这位戴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胡宗南不但对戴春风肃然起敬,而且更有了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两个人席地而坐,倾心交谈。

说完了各自境遇之时,两人恰似久别重逢的老友,开始纵论天下大事,经济条件越有限的人往往热衷于讨论当下的政治,不知不觉两人竟越说越投机,颇有些相见太晚之感。

最后胡宗南还要带孩子们去往别处,于是话别互道珍重,大有谈兴正浓、意犹未尽之憾,于是相约他日重逢再次长谈。

从此,开始了胡宗南与戴笠长达二十五年之久的交往。

两三年后,胡宗南进入黄埔军校,开始走上了发迹之路。又两年以后,戴春风亦赶到广东报考黄埔。戴春风在启程赴广东之前,痛感自己十年打流,随意地游荡,一事无成,便决心从此发愤图强。

改名戴笠,字雨农。“戴笠”两字出自《风土记》,为西晋周处所作,周处曾经出现在我们的中学语文课本里,周于少年时横行乡里,被乡人与蛟、虎合称“三害”。

周处长大成人后幡然悔悟,斩蛟射虎,做官做到太守、御史中丞。戴春风取名戴笠,亦在于以周处自喻,希望自己长大成人之后建功立业,大展宏图。

《风土记》原文:“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楫;我虽步行卿乘马,后日相逢卿当下。”

后来用“戴笠”指贫贱的故人,古诗亦有“万事倏息如疾风,莫以乘车轻戴笠”,不要因为自己乘坐了马车而轻视戴斗笠的穷人,因此后人便有了“车笠之交”,意思是真正的朋友交往不应受到社会地位、财富和其他外在因素的影响。

胡宗南与戴笠在西湖偶遇,胡虽然未乘车,戴春风确算得上是“戴笠”的穷人,然而胡宗南并未由此轻视戴笠,一番长谈,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悟,足见胡确有“莫以乘车轻戴笠”的境界。

胡戴一见倾心,从此深交,也有许多必然因素,如果将戴笠与胡宗南比较,两个人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两个人出生地域相近。胡生长于浙北山区的孝丰,戴生长于浙西南山区的江山县。

两人都具有浙人的那种聪慧、机警、刚柔相济及心胸褊狭的典型气质。

两人成长的时代背景都是身处清王朝末期的腐败统治与民国初期的乱世政治之中,在两人的身上烙下深深的印记,因此胡戴能在政治上产生许多共同语言,是可以想见的。

胡宗南的父亲当过数年孝丰的收粮主事,戴笠的父亲当过几年衢州府的皂卒,其角色大抵介于主子与奴才之间,在官僚面前是奴才,在平民百姓面前又可称之为主子。

父辈的复杂角色,也在胡宗南与戴笠身上注入了复杂的性格,他们在痛恨权势的同时,又拼命追求权势,因此形成了扭曲的人生价值观念。

两个人初期父辈们都还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不但温饱问题可以解决,而且尚有余力能够供其上学,胡宗南上到中学毕业,有一点所谓“孝丰才子”的名声;戴笠中学未毕业,亦有一点“江山才子”的虚名,二人都有怀才不遇之感。

在家庭的关爱上,胡宗南失母较早,戴笠又早年丧父,都是在残缺的父母之爱的环境中成长起来。

因此,胡宗南与戴笠都有的最大追求就是:小小老百姓,大大的野心家。

那么二人最终都成为蒋介石的亲信宠臣,他们是如何一步步地走进权力中心的呢?

(二)

在那个军阀肆意横行的年代,孙中山决定北伐,统一建立民国。

然而,这个决定却引起了一些反对者的不满,其中就包括被孙中山重用的陈烔明。

陈烔明不认同孙中山用武力打垮军阀、统一中国的想法。两人各持己见,谁也不肯退步,最终只能分道扬镳。

然而,陈烔明随后决定炮击观音山总统府。孙中山得知陈烔明要炮击官邸和总统府的消息,只能先行撤离。

他本想和宋庆龄一起走,这时,宋庆龄决定让孙中山先走,并说出了那句让人动容的话:“中国可以没有宋庆龄,可是中国不能没有领路人孙中山。”

尽管宋庆龄也最终成功撤出,但她当时怀有身孕,发生了流产,从此一生都不再有孩子。

孙中山先生对这一番刻骨铭心的失败,愤然下令筹办一所真正忠于自己的革命军事学校: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

于是,就有了后来名震天下的黄埔军校,也有了名传四海的胡宗南。

当时的招生是面向全国,在国民党控制的华南地区可以公开进行,在北洋军阀控制的地区则只能通过国共两党的地下渠道秘密进行。

军校考试委员会在上海设立分考场,主持长江流域各省学生的复试工作。

复试录取的,赴广东参加总复试;复试未能录取的,各自打道回府。主持长江分考场的主考官,就是国民党未来的对手毛泽东。

黄埔军校的招生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共产党人帮助孙中山先生完成的,毛泽东在其中也起了重大作用。

当孝丰小学校长出缺时,胡宗南自信非他莫属。可是,现实却给了胡宗南当头一棒,竞争的结果,居然是本地人王微当上了校长。胡宗南系钱塘江以东的客籍“过江人”,结果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从前,王微这种人只有被他胡宗南所藐视,现在却要被王微来藐视,胡宗南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负气出走,跑到上海,找到他早年的同学与好友章云,在章云家开设的毛竹行里,找了一份打杂的活计,一边栖身落脚,一边挣钱糊口。

章云这个人是胡宗南的平生第一好友,也可以说是第一恩人,早在胡宗南就读吴兴中学时,章云就经常给予他接济。

现在胡宗南仕途不顺,龙困池中,章云不但热情接待,而且毫无厌烦之意。

胡宗南在上海,自然得风气之先,经同乡阚怀珍介绍并报了名,顺利地通过黄埔军校上海地区的初试,被录取并发给路费。

临走之前,好友章云又额外赠送了一部分川资,胡宗南乘坐日本轮船“嵩山丸”号前往广东。

就在轮船起锚时,发生一个小插曲,湖南考生贺衷寒原定也是乘这条船赴广东参加总复试,当他赶到码头时,轮船已起锚离开码头。

贺衷寒情急之下,急雇一条小舢板,紧追“嵩山丸”号。当小舢板迫近轮船时,幸得一船客施以援手,贺衷寒才得以攀援而上。

贺为之感激,当即询问姓名,才知这位船客就是胡宗南,亦是赴广东投考黄埔军校的学生。

此乃贺衷寒、胡宗南相见之始,因彼此意志相投,日后便情同手足,私交甚深。又因贺衷寒擅长于"文",胡宗南擅长于"武",后来在国民党黄埔系中曾流传"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之说。

贺衷寒,不能算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也还是可以划入革命青年或思想激进的青年之列,总的来说还是基本拥护我党主张的,至少也可以说是"同路人"。

但是他与张国焘的矛盾,最终导致贺衷寒政治右转,一直充当反共的急先锋,与无产阶级为敌。

贺衷寒与张国焘同在苏联开会期间,因中国代表团中,张国焘是团长,但是张脾气暴躁,性格乖张,喜欢弄权,待人傲慢,常以团长的口气训斥人,而贺衷寒年轻气盛,不买张国焘的账,张因此怀恨在心。

一次,张国焘为一件小事借题发挥,大骂代表团的成员,声言不服从他的领导,就将他们开除回国。

别人都习以为常,而贺却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对张说:“张先生,我们都是中央选派来开会的,你凭什么开除我们,依我看,你这个团长倒是可以不当,我们另选一个就是了”。

张大怒,拍着桌子说:“滚,你给我滚!”,贺马上反唇相讥,说着双方就要动拳头,其他代表连拉再劝,方才制止。

回国后,张国焘趁机向陈独秀告状,陈也有些偏听偏信,最终以目无组织的名义将贺衷寒开除团籍。

从此贺衷寒对张国焘恨之入骨,连带着也恨上了共产党。

胡宗南在广东的总复试要严格很多,因为最初的计划只考虑招收三百二十四名学生,可是仅广东一地就有数以千计的优秀青年报名,不用说从全国各地集中起来的优秀青年了。

考试条件自然严而又严,胡宗南的麻烦也就由此而生。复试先后分两批进行,第一批在广东高等师范学校举行。

连续考三天,戴季陶出国文题,王登云出数学题,王柏龄负责其他方面的各项考试,包括考试之前的体检工作,胡宗南的麻烦就出在体检方面。

其实,胡宗南连报名投考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因为当时要求年龄上限是二十五岁,而胡宗南报名时已经二十九岁了。

可见,胡宗南在年龄问题上一定是做了手脚,那时户籍审查也不是很严格,于是在填报名册时,笔头稍微转了一弯,让自己年轻到二十五岁了。

这种情况不止胡宗南一个,解放战争电影《南征北战》中的国民党军长李仙洲报考黄埔军校时也已经三十一岁;中山舰事件的重要人物、黄埔生中第一个晋升中将的海军局长李之龙,虽然比胡宗南小一岁,在入学时也已经二十八岁,亦不在“二十五岁以内”。

革命尚不分先后,胡宗南早出生几年,为了报效国民革命,稍稍改动一下年龄,主动“年轻”几岁,也无可厚非。于是,胡宗南在年龄问题上闯关成功,没有引起任何麻烦。

年龄问题,这全在于个人在填报时,舌头怎么转,笔头怎么弯。

而体格问题就不这么简单了。尤其是身高,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遮不住,也藏不住,胡宗南这时就有了大麻烦。

准陆军体格检查,分身长、肺量、体重、目力、听力等检查项。

身高是放在第一位,可见军校考试委员会对这一点是很重视的。这也难怪,战场上抡枪弄刀,争强斗狠,“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考生开始体检时,大家先是排好队,然后考官按顺序一个个地对身高进行测量。胡宗南的个子实在太矮了,在队伍中算是最矮的一个,几乎要比别人低出一个头。体检主考官目光略微横扫了一下队伍,就看出问题。

考官大人铁面无私而又当机立断地把胡宗南如小鸡似地拎了出来,“胡宗南,你不是干军人的材料”。

考官的语气也还算是客气,不过,这在胡宗南听来,恰如五雷轰顶。因为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吧。

胡宗南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躲过,看考官的脸色,没有通融的余地。

如果出现生源不足的情况或许另当别论,然而前来投考的学生已是人满为患,甚至开后门的、递条子的,已到了屡禁不止的境地。

如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为陕西来的十一个考生递了一张条子,蒋介石照单全收。

于老先生的条子上有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来便于开展北方革命工作。”

当时国民党正准备北伐,为便于在北方打开局面,内部规定,录取学生时,对北方学生的标准可以放宽些。

于先生是党内要人,所以能够钻到这个政策的空子。至于胡宗南,不但不知道有这个政策,而且也不是北方人。其所处环境无权无势,无亲无友,两眼一抹黑,到哪里去找人说情,递条子呢?

胡宗南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投奔久已向往的革命军校,现在竟然因为身高,一切理想与大志不但都要落空,而且还要重新回到上海去寄人篱下,再做一个被人吆来喝去的小伙计,不觉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跑到操场的一边哭了起来。

这一哭,让胡宗南抑郁的心情竟有所放松,心态也开始平衡,理智也开始恢复。

他开始面对现实,认真思考,开弓没有回头箭,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喋血沙场,岂有未建功立业,就半途而废的道理。

再说,自从报名投考黄埔军校,就决心报效国民革命,从没有想过再走回头路。

这时,在胡宗南的心里忽然想起一位古人的遭遇,这让他有了一个主意,那么胡宗南由这位古人想到的办法能帮助他脱困吗,最终他又是如何成为“天子门生”的呢?

(三)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喋血沙场,岂有未建功立业,就半途而废的道理。

胡宗南自从报名投考黄埔军校,就决心报效革命,把这个理想当成自己唯一能出人头地的出路,从没有想过再走回头路。

如果是当今报考军校,面对因为自己的身高不足,胡宗南只能放弃。

胡宗南想来现在横竖是个考不上,与其坐以待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胡宗南心里忽然想起一位古人,这个人就是韩信。

名将韩信最开始是在项羽麾下效力,未受重用。后来,他投奔了刘邦,但是也只被任命为一个普通的将官。

一次,韩信因犯法而被判处死刑,同行的十三人都已被斩首,轮到韩信时,他抬头仰视,正好看到滕公夏侯婴,便大声说道:“汉王不打算得天下了吗?为什么要杀掉壮士?”

滕公听后,觉得此人出言不凡,很赏识他,就释放了韩信并再次推荐给刘邦,但刘邦仍未在意。

后来,萧何看出韩信有过人的军事才能,便多次向刘邦举荐。经过萧何的努力,刘邦最终任命韩信为大将军,并采纳了他的军事策略,使韩信在战争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

一句狂言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而且为汉室打下江山,成王封侯。

想到这儿,胡宗南热血上涌,双目炯炯,又向体检处跑去,找到刚才那个拎他出来的考官,厉声责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国民革命?革命是青年的义务,救国是青年的责任,国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再不发动青年,还有希望吗?”

胡宗南一语惊人,声音也很大,于是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刚才还是神气十足的考官,在胡宗南的突然发难之下,竟弄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考生们见胡宗南如此举动,有些人只当报考中的乐事,也有些人因为一些客观原因也没有资格复试,便准备看这个小个子如何让考官窘态百出,也发泄下不满,因此多数人对胡宗南的勇气还是投以赞许钦佩的目光。

胡宗南声震四野的大嗓门,也惊动了黄埔军校的党代表廖仲恺先生。

廖先生一听外面好像是有人吵架,连忙从屋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凝神细听。

胡宗南现在一见这么多人都在观赏他的“自救演说”,精神越加的亢奋,他说:“孙先生的主张是好的,中国的青年也都是有热血的,可是孙先生的主张为什么得不到实现?国民革命为什么总是不能胜利?这个原因,就是青年发动得太少了!太少太少了呵!”

此时,心中的郁闷与愤恨积蓄得太多太久的胡宗南,犹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他的那些又革命又漂亮又时髦的词句一串串地往外冒,胡宗南本人又是教员出身,性格也比较狂傲,人越多他越来劲,临机的发挥也越好,结果弄得远远近近的考官与考生们都围拢过来。

胡宗南继续大声讲:“个子矮怎么啦?个子矮就不能参加国民革命了吗?个子矮就不能实现孙先生的主张了吗?拿破仑个子高不高,还不照样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孔子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国民革命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怎么能以高矮来选择革命者呢!”

真是说得太好了!廖仲恺先生站在台阶上不禁以手击掌,兴奋得连连赞叹。廖先生想到孙先生的身躯也不见得如何的高大,还不是一样当国民革命的领袖!自己也是个小个子,不也是一样的参与领导国民革命。

民国时期的著名人物身材不高者大有人在,冯玉祥身高只有一米六七 左右;上海滩青帮的头目杜月笙,身高一米六八左右;国民党军统局的头子戴笠,身高一米六七左右;民国时期的军阀阎锡山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何应钦,他身高只有一米五七左右。

这么好的青年,仅仅因为个子矮一点,就不能录取,真是可惜。爱惜人才的廖先生被眼前小个子年轻人的革命豪情和革命口才征服了。

他忍不住站在台阶上朝胡宗南招手喊道:“这位同学,我批准你参加考试了!”

廖先生返身回到屋内,随手撕下一张日历,在反面写了几行字:“国民革命,任重道远,正急需大批勇于献身的热血青年。这位同学,迫切要求参加国民革命的热情可嘉。虽然个子矮一点,如果考试成绩优秀,身体健康,是可以录取的。”

廖先生将字条交给随后跑过来的胡宗南,并热情地与他握了握手。胡宗南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转机,他真诚而恭敬地向廖先生鞠了一躬,拿着字条转身跑了出去。

胡宗南凭着廖先生的一张字条,被特许参加文化考试。胡宗南本是孝丰才子,且多年任教,军校的考试题目对胡宗南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了。

结果各科考试成绩均为上佳。一期学生入学考试放榜,胡宗南榜上有名,只是列在备取生一栏中。

不过,这在胡宗南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从此,胡宗南正式成为黄埔军校一期学员,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吉人自有天相。

胡宗南的伯父胡际清是湖州商会会长王绘青家中的账房,胡账房见侄子胡宗南天资聪颖,学冠全校,很是宠爱。胡际清的夫人褚素贞对胡宗南也极为喜欢。账房先生夫妇觉得,若论才智,其侄的前程当不可测度;可是若论身材貌相,似乎又非出将入相之材。

那时的人都迷信,他们曾带胡宗南到附近的万寿寺求签。胡宗南净手,烧香,拜佛之后,摇动签筒,抽出一签,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看后转递给胡际清,签上写:“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解签曰:“求名不遂,疾病未愈,婚姻无成,合伙不利。”这一签卦直打得胡际清心惊肉跳,心中暗暗寻思:侄儿的前程怕是从此完了。

不过,胡际清还是虔诚地用双手将签递还老和尚,颤声恳求:“还望师父指点迷津。”

老和尚禅机深不可测地说:这个卦名为“水底捞月”,解签语上是写得明白,诸事不成,万事皆空,当属下下卦;不过,世间万物,变化无穷。

此卦既讲有月可捞,令侄的前程尚有可为之处,一切只看令侄的造化,总之,凡事要当心为好,适可而止,不可贪心。

不过,综观胡宗南一生,倒也多少印证了老和尚的一番佛家谶语。一方面世间事巧合之处甚多,一语中的,本不为奇;另一方面当属老和尚阅历丰富,阐释签语时持中庸之道,不把话说绝,这大抵也是万寿寺的灵气能够长盛不衰的秘诀吧。

军校第一期共编有四个中队,胡宗南被编在第四队,共117名学生,全部由备取生编成。学员的整体素质相对较弱。仅以后来名扬天下的国共名将来说,第一队中便有蒋先云、徐向前、王尔琢、贺衷寒等人,第四队除了胡宗南以外,后来比较出名的只有范汉杰、宣铁吾等人。

在整个黄埔时期,胡宗南都算不上是风云人物,更算不上是首屈一指的顶尖人才。

不要说与蒋先云、贺衷寒、陈赓等黄埔三杰相去甚远,就是与名声稍逊一筹的李之龙、曾扩情、杜聿明、桂永清等人比较起来,也是不如的。

胡宗南在黄埔时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一方面固然是他的才干确实不及黄埔三杰等风云人物,另一方面也与他在黄埔时期的政治倾向有关。

胡宗南在入学初期,在策略上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对于左右两派的斗争与活动,不过早表态,亦不过早投入,而是一边冷眼旁观,一边专心学习军事与各项课程。

在黄埔,胡宗南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在孝丰高小或吴兴中学,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是到了黄埔,不要说与第一的名次挨不上边,就是要争个前几名,也是奢想,比胡宗南更优秀出色的学生大有人在。

在黄埔学生中有个说法,叫做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陈赓的腿,是为三杰,胡宗南一样都挨不上边。

军校初创,经费紧张,生活非常清苦,一日三餐,大都是粗蔬淡饭,住宿条件亦很简陋。

使胡宗南最不适应的,是卫生条件极差。校内没有浴池,洗澡成问题,况且每人仅发一套衬衣裤,在夏季炎热、潮湿的气候中操练,终日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湿了又捂干,干了又湿,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难闻的汗馊味。

胡宗南自感机会来之不易,故加倍地珍惜。胡宗南不但能自觉经受军校各种艰苦生活的考验,有时还要找机会进一步磨砺自己。这对于胡宗南后来能够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西北高原上生存,受益匪浅。

胡宗南一生的飞黄腾达,都建立在反共事业上,这是人所共知的。鲜为人知的是,胡宗南最初的政治倾向,比较接近倾向共产党,周恩来称他为“黄埔先进”,右派学生称他为跨党分子,都是缘出于此。

周恩来离开黄浦后,胡宗南感到很失落,也很惋惜。他对一期学生中的好友蒋超雄说:“周恩来是一个非常人物,校长失去了这样一个人,真是太可惜了!”

胡宗南以一种预言家的口吻强调:“再过几十年,你们才会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周恩来的伟大言行影响了胡宗南,但是他为什么转而成为了蒋介石亲信的呢?

(四

胡宗南本以狂傲出名,寻常时候,眼睛大都好像长在额头上,很少能有他看得上的人。

但是,对周恩来,他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也不能不表示佩服。胡宗南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到周恩来的宿舍里去看望和请教。

应当说,胡宗南的态度是真诚的。胡宗南上门请教,周恩来看成是送上门来的思想工作,不仅因势利导地利用自己在东西方留学的生活经历,妙语解颐,要言不烦,平易近人,切磋交流,使胡宗南大为折服和感动。

论年龄,胡宗南比周恩来还要年长两岁,胡宗南这个人一生中佩服的人不多,周恩来始终算一个。

周恩来发现胡宗南的气质中固然有虚伪的成分,有时甚至带有一种装腔作势的做作;但是,总的来看,胡宗南思想敏锐,头脑清醒,文化程度较高,民族感很强,对政治有强烈兴趣,一手字写得尤为漂亮。

周恩来注意通过一些实际工作来影响胡宗南,促使他进一步向共产党靠拢。大凡在政治宣传活动极为紧张的时候,周恩来就把胡宗南拉来帮忙,帮助策划或写作,或抄抄宣传材料等。胡宗南亦十分乐意,干得挺欢,也挺投入,内心深处则以能被周恩来器重而自豪。

后来,周恩来到第一军任政治部主任,胡在一团任排、连级基层军官,仍然是得空就去看望周主任,极愿意、极虚心地向周主任讨教问题。

蒋介石对第一军里的共党员下逐客令时,胡宗南竟不避嫌疑,主动前去为周恩来送行。一个学生能够对老师热爱到这一步,这便不是一个简单的师生之情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了。

周恩来走后,胡宗南感到很失落,也很惋惜。

一般的说法是,胡宗南的飞黄腾达,是缘于黄埔时期就与蒋校长拉上浙东小同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