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如风荡漾(三)
文章来源: cxyz2017-05-14 04:06:44
鸟鸣如风荡漾(三)

车子沿着布鲁尔街继续向东。 

故地重游, Bill也兴奋起来,一路过去,指给我们看住西区时他曾经多次光顾的蒙特利尔银行,一个又一个网球场。 东西南北, Bill的足迹遍布多伦多啊,我禁不住打趣。 那是当然,这里我是相当的熟悉啊, 想当年在饼厂打工时, 我经常给这里的商店送货的。那时候噼他饼厂的犹太老板刚刚起步, 什么样的小店都送, 有的一家只要十包饼, 可是得花半个小时停车。现在犹太老板是做大了, Costco都能看到他们的噼他饼了。在饼厂打工时Bill刚刚拿了驾照不久,开着饼厂的送货车在狭窄拥挤的布鲁尔街边练平行趴车, 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可是送货挣得多啊, Bill还是很自豪的,在饼厂装饼打包只有七块几, 最低工资, 送货可以挣到十几块呢。

Bill关于饼厂的回忆让我想起了当时我们家的一道主菜,炒噼他饼,这个可以说是Bill的原创。  噼他饼是饼厂的福利, 每天做残作废的饼下班时员工可以带回家去。炒饼我们用的是一种厚厚的发面饼, 切成粗一些的条, 配菜是鸡蛋,一块多两块一包的冻海鲜杂碎, 再加上西芹。 先炒菜, 七八分熟的时候把切好的噼他饼条覆在菜的顶上, 不要翻动, 盖好锅盖焖上几分钟,就好了。掀起锅盖的一刹那, 香气扑鼻, 鸡蛋海鲜西芹和着饼的面香,充满了整个厨房。在盖上锅盖的那几分钟里, 站在锅边的我, 不止一次地想象着,带着菜味的蒸汽从锅底袅袅升起,穿过发面面饼细细密密的组织,在其中滞留, 耐心地细致地改观着充盈着噼他饼平淡的口感。 

车子驶过奥星顿。 小邢当年是住这里的吧, 我问Bill。 小邢是新移民Bill上顶尖电脑培训班时结识的朋友, 上海人, 据Bill说是编程高手。那时我们买了一辆二手车, 两个人都没有工作,Bill拉着小邢东跑西颠时还出过一次小型车祸,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是的, 找不到工作, 后来回上海了,Bill答道。 刚登陆多伦多的几年里结识了不少像我们一样的新移民,短住移民之家的室友, 打工工厂的难兄难弟, 电脑培训班志气昂扬的专业准专业人士, 回炉学校充加拿大电的大龄同学。 加拿大的就业市场不景气, 十几年下来, 那批人中有的回了中国, 有的去了美国, 有的迁到了别的省市, 还有的入了教会和我们这些非教会人士稀了来往,到如今,身边遗留下来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再往前走,路的左边出现了一大块儿绿地, 绿地的中间凹了进去, 像只巨大的绿色的碗。这就是著名的克里斯缇坑公园了, 十九世纪初这里是一个砂石坑, 后来依着坑的形状建成了运动公园, 有棒球场足球场。 公园虽然不大, 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布鲁尔街上, 也算是个奢侈的场所了。 看到克里斯缇坑公园, 就进了韩国城了, 这里有韩国超市, 大饼子脸衣容整齐的韩国妇女,和一家连着一家的韩国餐馆。 刚登陆多伦多不久的时候, 偶尔会跟一个旧友Lea来这里吃饭。可以说是Lea把我领进了韩国餐馆的门, 从此我对韩国菜的喜爱一发不可收拾, 自始至终。 

2000年登陆多伦多, 互联网风行一时,电脑知识贫乏的我对网络快速地熟识起来, 开了电邮账户, 光顾着几个海外华人聚集的网站。 Lea是我在亦凡网上聊天室里认识的网友, 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刚认识时她在哈利法克斯读生物科学方面的博士, 不久毕业工作找到多伦多市区的一所医院里, 做博士后。 Lea在多伦多没有熟人, 就托我帮她租了房子。 租的房子在奥星顿和克里斯缇之间,布鲁尔街南面一条安静的小街上, 步行到布鲁尔街几分钟, 到韩国城的餐馆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我和Lea 在韩国城的第一顿饭应该是在她搬来多伦多后不久, 她请客,感谢我帮她租房子, 以后这边就成了我们见面的基本据点。 一个是没有正规收入的穷学生, 一个是薪水寡淡的博士后,下馆子有一种带着犯罪感的奢侈。 但偶尔还是会来, 我们经常是一人点一个便宜的菜肴,配米饭和饭店免费赠送的小菜, 就是很享受的一顿了。 我和Lea都最爱免费的韩国泡菜,一小碟一小碟, 红红绿绿,每个碟子里都不一样。 一个客人五六七八碟, 两个客人也不加量, 后来发现原来泡菜吃完了还可以要求再添。

今天大家的决定也是吃韩国菜, 不过不在韩国城, 要去Downtown Bill熟悉的一家韩国餐馆, 离Emmy的公寓不远。 Bill是个Downtown通,IT合同工做了十几年, 一直转战金融区各大银行之间,用他的话讲, 他用车轮子和脚步丈量了downtown的角角落落。Bill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 知道大路塞车的时候可以钻哪一条小胡同绕开车流,知道哪里有便宜合适的停车场,地上还是地下,哪栋大楼的地下通道连接着另外的一栋。 所以跟着Bill走Downtown总会有来去自如, 出入无阻的感觉。 

Bill把车趴到餐厅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带着我们七曲八弯来到地面的街上,找到那家韩国餐厅。 时间还有点早, 餐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 店员是韩国人, 讲英语认真而缓慢, 我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语速, 调整着自己的发音。 菜上来了,我的海鲜豆腐煲,Bill的土豆猪骨汤,Emmy的牛肉蘑菇煲, Allen第一次尝试了滋滋滋冒着热气的石锅拌饭。 照例是七八碟免费小菜, 吃完了,服务员主动帮加了一次。 还有我喜欢的大麦茶, 装在不知道是应该被称作日式还是韩式的高高的无柄瓷杯子里, 杯子的粗细刚刚好, 可以舒适地握在手掌里;覆着茶水的温度,手下的瓷器质地细腻温润, 让我想到肤如若凝脂这个词。 

吃完晚饭出来, 回停车场的路上经过 Uncle Tetus's Cheese Cake 蛋糕店, 门口排起的队比以前白天经过时短了很多, 便也把自己站到了队伍里面等了20分钟,终于如愿以偿地买到了多伦多著名的日式轻乳酪蛋糕。一个Emmy带回公寓,两个我们带回家。蛋糕是现做现卖,小小的一个圆, 鹅黄色,带着日式的精致和新出炉的新鲜。

送Emmy回公寓, 我们回家,一年一次的高地公园赏樱花活动在奶酪蛋糕的甜香中完美地落了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