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土地上的生命——墨西哥记行 （二）

银城塔斯克 Tasco
墨西哥是个产银国，美国市场上所售银首饰，很多来自墨西哥。塔斯克便是产地之一。塔斯克是个悬挂在半山腰的小城，一色的白墙红瓦建筑，典型的西班牙风格，古风犹存，极是别致。城内均为狭窄的石子小路，沿山而建，高高低低。两边是一层或两层的西班牙旧式小楼，一楼开店，二楼住人。店铺多为银器店或小家庭饭馆，古朴有趣。楼与楼之间拉着彩带挂着五颜六色的剪纸。墨西哥人也喜欢用彩色剪纸做装饰，和国内春节张贴的“肥猪拱门”“喜鹊登枝”极为相象。城中心有一典型巴罗克风格教堂，精雕细琢。给了看钟楼人一点钱，他让我们爬上钟楼顶看看。这真是一座极用心建造的教堂，连钟楼上也彩绘画染。从钟楼上俯视，小城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欢腾的气氛喧腾在飞扬的彩带剪纸之中。在高原亮丽的阳光下，一派殷实富足景象。

一进小城就被各家银器店拦住，店主殷勤地招呼我们进去看看。这里的银器都做得精巧华丽，有些还刻有印第安图饰，价钱也比美国便宜。据说这个小城因气候宜人，景色古朴，银价低廉，一年四季游客不断，永远是这样一幅热闹景象。





海滨胜地阿卡布尔哥Acapulco

阿卡布尔哥 Acapulco 是著名的旅游海滨，终年温暖湿润，有着美丽的海滩和茂密的棕榈树椰子树，颇有亚热带风光。

从墨西哥城有一条全封闭式的高速公路直通阿卡布尔哥，虽说沿路也要穿山越岭，但由于路修得极好，开起来非常顺畅，只四个多小时便可到达。

我们事先没定旅馆，因此遇上了麻烦。阿卡布尔哥是著名旅游胜地，又正值圣诞节，到了以后才发现价钱相宜的旅馆都爆满。当然有许多高档豪华的五星级大饭店，但那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想找的是个普通的有当地风味的小旅馆。把车开进了一个胡同，正想看看地图，过来一个当地小伙子问我们是否要停车，我们说是，他便把我们引至一条路边，帮我们找到一块空地停下。我们不禁感念，墨西哥人真好，处处有雷锋。谁知那小伙子是想给我们洗车，我们忙婉拒，他悻悻地走了。

走了两家旅馆，不是客满就是天价。天气很热，太阳火辣辣地晒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办，忽然一回头，发现一所白色小楼—旅馆。我们忙进去，店主说100 比索一间房（当时合21.7 美元），但没空调。实在不想再为旅馆奔波，没空调就没空调吧。我们要了两个房间。店主又强调了一遍没空调，我们说没关系，放下东西便匆匆乘公共汽车去海边。

阿卡布尔哥的海滩平坦细腻，海水温度适宜。十二月底正是北国冰天雪地的日子，这里人们却可以在暖烘烘的阳光下享受海水浴阳光浴。海边有许多茅草顶的遮阳篷，衬着后面高大的椰树和林立的豪华饭店，令人好似置身于夏威夷。孩子迫不及待地下了水，我们也找了个小棚子坐了下来，边喝着清凉的椰汁边悠闲地对着大海出神。

玩了两个多小时决定去看跳崖。我们先回旅馆拿东西。这次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家小旅馆，种种不如意不算外，最要命的是没有电。忙出去找店主吵，店主一口咬定说告诉你们没电，你们说没关系。可我和朋友明明白白听他说的是没有空调。没办法，只好晚上回来摸黑吧。

拿了东西便去开车，到停车的地方一看，车窗上别着一张罚款单，原来我们停在禁止停车的地方了，停时也没注意。最让人着急的是车牌被卸走一个。在美国停车停在违禁的地方，警察只给罚款单，这里的警察更绝，居然连车牌都给卸走。想了一下便也恍然，这里是旅游地，往来于此的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是过客，开着租来的车，不卸你的车牌，你拿了罚款单不交钱跑了怎么办？卸了你的车牌，你就得乖乖地到警察局自投罗网掏钱了事。我们只好一路打听着去找交通警察局。

进了警察局，一个胖胖的警察正在横眉立目地训斥几个墨西哥人，转眼看见我们，立即堆下满脸的笑容走过来。我们说不知道那里不能停车，是一个当地小伙子让我们停的。我们正感念墨西哥遍地是好人，怎么就蹦出个骗子来？警察忙道歉，一再说别因这点小事不愉快。世界上哪里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可别因为个别人不好就把我们都当成坏蛋。千万别生气，你们以后还要常来这里玩，你们日本人……。我忙打断他说，我们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他一听，态度更加和气笑容也更诚恳了，“中国人好啊！中国人好！千万别生我们的气，以后一定常来玩。”说着，他取消了我们的罚款单，又命人把车牌找出来，替我们钉到车上，笑容满面地点着头把我们送上车。


跳崖是墨西哥许多海滨旅游地吸引游客的一个节目。我们到达时，已聚了不少观众。这是一处十分狭窄的海湾峭壁，两壁之间相距不过十来米，悬崖下面是黑漆漆的海，海水一会儿卷着泡沫和白浪“唰”地一下子涌进，一会儿又哗啦啦迅疾地退出，露出犬牙交错的海底礁石。表演者从38 米高的断崖做燕式跃入水中。

表演者来了，穿着游泳裤，饱满的肌肉在太阳下闪着光泽。他们登上悬崖，慢慢伸臂做预备姿势。我们的心“唰”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比跳台跳水高多了，也危险多了。万一没落到水里而掉到石头上呢？这是一个岩石嶙峋十分狭窄的小海湾啊！第一个人跳了下去，安然无恙。周围一片震耳的喊好声。下面一个人跳时，在空中翻着跟头，我们觉得他就要碰到岸边的石头了，还好，还是稳稳地落到了海里。确保跳崖安全最重要的是掌握好海水涌进小湾的那一刹，一定要等到水头猛的海浪打入时起跳跃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表演结束，人群散去。走过表演者身边时他们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停下来和他们聊了聊，问他们是否每天都这样跳。他们说每天从下午3 点至晚上10 点都表演，一小时一次，每次20 多分钟，常年如此。他们都是20 多岁的小伙子，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亮，健壮挺拔，肌肉发达，体形优美，运动员似的。如此危险玩命的表演，才一美元一张门票，对表演者太不公平了。

太阳渐渐向海平线滑去，落日余辉镶在云边上，一道道波浪载着金光从大海深处涌来，十分辉煌。这一处海湾有椰林，有草屋，没有高大的现代化酒店，自然风味，诗情画意，晚风送来了凉爽，听着涛声，我们如醉如痴地坐在海滩上，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四合中，椰子树在青紫色的天空中画出一片美丽的黑色剪影。这里的一切是那么宜人，真想就这样坐下去，不回那黑漆漆的小旅馆了。

回到街上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和海边的清爽安静恰成反照，这里车水马龙，游人如帜。路边餐馆灯火明亮、商店人头攒动、供游人乘坐马车装饰热闹、水里的游船花团锦簇，一切都说明这是个不夜城。难以想象在这个热闹喧嚣的城市背后会有我们那个伸手不见掌的破旅馆。“真是个人肉包子店。”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最恰当的名字。老公问，租它时，你们怎么没查查有没有电？我说，怎么想得到？20 世纪90 年代旅游胜地文明世界，哪里想得到它会没电？没什么也不该没电！

分别摸黑进了屋子，用凉水冲了澡就休息了，我说夜里可别让孙二娘把咱们都剁成馅包包子了。很热，睡不着，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猛然想起了店主说的那句西班牙语，“我们这没有空调…，没有空调….没有空调… 没有….电。”对，他说的的确是“我们这没有电”而不是“没有空调”。他重复了两遍。他没有骗我们。只是我和朋友都想当然地认为应该是“没有空调”了，甚至根本就没有仔细去听去注意店主的话。还是那句话，20 世纪90年代旅游胜地文明世界，怎么会没有电呢？以至于“电”字在我们的脑袋里都不约而同而又下意识地反应成了在用词和发音上毫不贴近的“空调”了。不怪人家！

十来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已经到了回去的日子。走前我们去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UNAM，Universidad Nacional Autonoma de Mexico ）参观。这是墨西哥的名校，其图书馆整整一面外墙是一幅完整的壁画，为墨西哥20世纪一著名壁画家所作。关于这所大学，关于这幅壁画，几乎是从我开始学习西班牙语第一天起就听说了。但几乎在沾上西班牙语近20 年后，我才踏上了一个讲西班牙语的国家，看到了这面闻名已久的壁画。站在它面前，心中感慨万千。与西班牙语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我从未真正喜欢过它。但这趟墨西哥之行却唤醒了我对西语、对拉美文化的留恋和感情。要是每一个学外语的人都能到所学语言的国家实地体验一下它的人文风土，那语言就会从书本上鲜活起来，受益的也不仅仅是语言能力本身了。

离开墨西哥是个晚上。飞机腾空而起，透过弦窗向下看，脚下已是一片银辉四射的万家灯火。墨西哥城现在已经是一座非常现代化的大都市了，但它古老的文化遗产、它善良憨厚的人民才是最令人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