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都去外婆家
文章来源: 农家苦2016-04-07 07:01:55

人生幼年,总有那么多色彩和迷梦,好象数也数不完,用也用不尽。

我印象最深的记忆,就是母亲带我去外婆家的前一晚。激动,欢乐,睡不着觉,心中充满了想象。有时候,因为高兴得太早,得意忘形到发疯,胡话、乱窜或者打碎了杯盘,母亲就会用鞋底,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盖上几个大印。

第二天早晨醒来,虽然屁股还是火辣辣的,可我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就在母亲给我洗脸、擤鼻子、穿新衣服和新鞋子的当口,我的欢喜团一样的心,早已飞到了外婆家,正在接受一大群表姐、表弟的热烈欢迎和外婆的丰盛犒赏:鼓鼓一盒酥糖,吃的我满脸满鼻子都是……

到了成年,特别是跨入中年后,人生似乎整个灰暗了下来。大多数的时候,我每天要干的事,并不是我喜欢干的;我每天要打交道的人,也并非都是我乐意见的人。更讨厌的是,明明我在做乐意愿为的事,却非要面对令人生厌的人;明明是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却不得不干非心所愿的事!

我每天出门上班,心情都象董永一样,卖身为奴去受苦。天上的云雀飞翔,雁阵如画,我却没有兴致去看;路边的醉人野花,殷勤蜂蝶,我开车不方便驻足欣赏;远方的娇娥杨柳,嬉戏莲娃,纵然人面桃花,我也无意转睛侧目。

那些童年拥有的色彩和迷梦,仿佛都被中年后,疲驴一样的日子消磨掉了,或者被孩子们强大的梦幻磁场吸引了去。

有一天,我和两位年轻的印第安女房客去Social Service Office递交Move form。等候期间,我问那个叫Kristen的女孩,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能得到社会资助?她微笑着对我说,I have breast cancer,去年12月查出来的,正在等待手术,所以能够申请残疾补助。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番,问她道:“How young are you?”“Twenty nine”,她说。“如此年轻——癌症——面临死亡”,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阵混乱。

这时,在我们座位的右边,一个烟囱一样高大的印第安男人,和一个漂亮的Métis美眉,正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不知什么原因,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那音节短促的“fuck”,听起来象“duck”,由低音转高音,以至响彻整个大厅。Kristen冲我抿嘴一笑,然后摇摇头,沉默了许久。

“我每天都尽力去想往日最开心的事,这样,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她突然自言自语道。我想。她可能是受到这对争吵中夫妻的触动,又联想到自己的病情,有感而发。“你最幸福的往事是什么?”她问我。“小时候去外婆家。”我回答说。“那你就天天想着去外婆家,哈哈!”她笑着说。

这两天,我照她所教的法子尝试了,每天荷担出门前,就想着是去外婆家,结果真的不一样。所有的苦累,连同烦恼,都变成了甜蜜的欢畅。

佛家相信境由心造。我们现在所处的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全部都污染了,都混乱了。我们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用自己的心思意念去调节、适应、克服、重建我们的心理环境,以求攘外安内。

去外婆家喽!

 

201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