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那些紫色小野花
文章来源: 南小鹿2018-05-20 09:22:56

外表看起来酷酷的周董也喜欢花,除了演唱方文山填词的“菊花残满地伤,妳的笑容已泛黄”,还亲自包揽《晴天》的词曲创作:“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我的老家福建与台湾的气候相似,植被种类也应该差不多吧,偶尔追星的我曾和周董的铁杆粉丝一起,猜猜歌词里的小黄花是什么花。蒲公英,苦苣菜,稻搓菜,月见草,蟛蜞菊……? 我的脑子里盘旋着这些福建常见的黄色野花的名字时,却不知不觉开了小差,眼前浮现的竟然是蓝色的鸭跖草。

在福州生活时,我的家离小学和中学很近,我一直是个走读生。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时,常常会注意观察路边的野花野草。鸭跖草很魅惑,无论是柔软的茎杆还是状似飞舞的蝴蝶的蓝色花,总在撩拨着我的情怀,让我打心眼里疼爱。福州人没有在自家凉台种野花的习惯,于是蓝色鸭跖草的近亲紫鸭跖草成了当地人最喜爱的园艺花之一,紫鸭跖草更健硕些,叶和花全是紫色的,三瓣花精致秀气,只可惜不似蝴蝶的模样。

一个人的记忆里装有野花真好,特别是春天的野花让你想起春光明媚阳光灿烂,不要再穿厚厚的灯芯绒大衣出门了,还有,无论上学还是放学归来,那个一路好心情的少女 – 我那时的成绩呱呱叫,经常在学校里受表扬呢……

也是因为这些野花记忆,让我注意到春天里黄色的野花太多了,几乎占了将近一半的比例,蓝色野花和紫色野花相对较少。物以稀为贵,蓝色和紫色的野花就更加吸引我的眼球啦!

定居温哥华后,家附近的林地和草甸找不见鸭跖草了,它们大概不适合北温带的气候吧。我也就入乡随俗,闲逛时到处看看有哪些本土的野花能再次撩拨浪漫文青的心炫。同黄色和蓝色的野花相比,本地春天的紫色野花品种更少,你很难见到一片紫色的野花花海。紫色的野花更像一个个孤独的漂泊者,要抱团取暖才能更加好看,一片片紫瓣诉说着动人的故事,紧紧攫住了你的心……

一: 罗伯特草的传说

流血的心(bleeding heart)刚刚绽放半个月,罗伯特草(Herb Robert)紧随其后,成为北美西海岸林地里最显眼的紫色草本野花。而且花期很长,从四月末一直坚持到初秋。

它们的花骨朵是成双成对长在一起的,紫色的五瓣花上有清晰的浅白色条纹,整朵花像一颗小星星,里面藏着春的情思,夏的呐喊,秋的低吟……甚至还有宇宙的宏大能量。毕竟, 这种原生于地中海沿岸的野花有着超强的生命力,自几百年前随着欧洲殖民者闯荡世界后,迅速在各地归化,在某些区域还成了入侵性很强的杂草呢!

人们很早就挖掘了罗伯特草的药用价值,用它来治疗鼻出血和牙痛。它被选来祭祀11世纪的大修道院院长罗伯特,故得其名。

植株新鲜的叶子被碾碎后,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所以欧洲人又叫它臭鲍勃(Stinky Bob)。若它开在户外,可以带来好运,一旦引入室内,就会被传说中一位叫罗伯特的魔鬼骚扰,导致厄运连连,离死不远了 – 这是它的另一个俗名“death come quickly”的由来。

事实上,这种野花的数量太多了,在户外屡见不鲜,本地人早就失去了将它引为园艺花的兴致。再说,不是所有的花都适合被家养的,有时过多的呵护,只会失去七彩斑斓的性格。喜欢呆在林下潮湿的角落与流血的心一起作伴的罗伯特草,时而在迷蒙春雨里浅笑,时而在微微夏风中起舞,它的根系悄悄地将泥土里的放射性物质分解掉,净化着脚下的大地 – 这种自在的颇具个性的活法,才能让魅力永驻吧。

尽管没有过多的科学考据,国外的很多健康专家依然认为罗伯特草可以防癌,建议将新鲜的叶子和鲜花采下自然晾干,每天泡一小勺药茶,长期饮用便有奇效。可是爱花爱的如痴如醉的我,怎会舍得摘掉任意一枚花瓣?一个小鲁莽,不就让野花失去了所有关于春天的浪漫幻想?

更何况花谢了之后,它的果实也具有观赏性呢!果实长圆形,形似鹤喙,成熟时“鸟嘴”张开,将细小的种子喷了出来。欧洲人根据果实的形状,称其为“鹤嘴花”(crane’s bill),事实上, 它的的确确属于牻牛儿苗科老鹳草属的,该类植物的果实均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形似鸟喙。

(罗伯特草的果实,形似细长的鹤嘴)

二)  鹳鸟殷勤来送子 - 鹳嘴花的传说

世上既然有野生的“鹤嘴花”(罗伯特草),就有相对应的“鹳嘴花”。BC 省最常见的野生鹳嘴花叫做common stork’s bill (普通鹳嘴花),和它的亲戚鹤嘴花一样,也是由欧洲殖民者带入北美的,在北美迅速扩展地盘,成为一种常见杂草。

野生鹤嘴花喜欢阴凉的环境,而鹳嘴花却钟情于阳光。你常常在林地边的草地里见到一丛丛鹳嘴花,五片花瓣长短不一,不规则的紫色星星小花在骄阳的照射下煜煜闪光。可是一旦钻进林子里,四周的阔叶树和针叶树遮天蔽日的,就到了鹤嘴花(罗伯特草)的地盘了,几乎找不着鹳嘴花。

两种野花都是牻牛儿苗科的,牻牛儿苗科的野生植物只有牻牛儿苗属和老鹳草属。罗伯特草是老鹳草属的,植株比较高,身长三四十厘米左右,叶子是掌状分裂的。鹳嘴花是牻牛儿苗属的,大多贴地生长,只有十几厘米高,偶尔有个别植株在路边长疯了,高达三十四厘米。它的叶子似芹叶,国人称之为“芹叶牻牛儿苗”。

(鹳嘴花的叶子形似芹叶)

(鹳嘴花的果实,形似鹳喙)

我从没有将这两种野花认错,只是有一点闹不明白:两种野花的果实外形很相似,为什么一种叫“鹤嘴”,另一种叫“鹳嘴”呢?鹤与鹳的喙有什么分别吗?

问了一位鸟迷,他简简单单地概括了一下:鹳的身型比较粗壮,脖子粗,喙粗,而鹤的外观更纤细,颈和喙也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又观察了一下两种野花的果实。罗伯特草(鹤嘴花)的果实比较纤细,长度一般不超过四厘米,而鹳嘴花的果实粗大些,可长达六七厘米。古代的欧洲植物学家果真细致入微,给两种花分别取名“鹤嘴”和“鹳嘴”,名副其实。

这年头鹳与鹤都属于濒危物种了,我只在荧幕上见过它们。我很偶然地在本地的鹿湖瞅见一只大蓝鹭(great blue heron),它的一个变种即古诗中的“白鹭”(羽毛是白色的)。白鹭缩着脖子展翅高飞时,常常被误认做“白鹤”,其实鹤在飞翔时是不会缩着脖子的。而且鹤的后脚趾(第四趾)软弱无力,无法握住树枝,根本不可能站在树上。中国古人爱用写意画明志,画中的白鹤立在松树上,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这是不科学的。今人欣赏这些松鹤延年图时,只须领会其中的意境便可,不必太计较细节了。

国人爱鹤,有无数诗画为证。而写鹳鸟的古代诗歌,我只知道那首脍炙人口的《登鹳雀楼》,而且鹳还不是诗歌的主角。这种情形在西方文学里刚好倒了过来。欧洲的民间传说中,鹳是送子鸟,负责把新生命带到渴望孩子的家庭。鹳生活在炎热的尼罗河畔,只有夏天才飞来北欧避暑,它们在人们的屋顶上做窠,生儿育女,获得了北欧人对它们的特殊好感。

安徒生熟知鹳鸟的一切,写了一篇著名的童话《鹳鸟》,鸟妈妈对孩子们说:“我知道有一个水池,里面睡着许多婴孩。他们在等待鹳鸟来把他们送到他们的父母那儿去。这些美丽的婴孩在睡着做些甜蜜的梦——做了些他们今后不会再做到的甜蜜的梦。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能得到这样一个孩子,而所有的孩子都希望有一个姊妹或兄弟。现在我们可以飞到那个池子里去,送给那些没有唱过讨厌的歌或讥笑过鹳鸟的孩子每人一个弟弟或妹妹。那些唱过的孩子一个也不给!”

如果你在本地西人的花园里见到精心种植的成丛的普通鹳嘴花,有两种可能性:一:园丁在种野菜,鹳嘴花的幼苗风味如香菜;二:这个家庭在播种美好的心愿,希望早生贵子呢!

想吃野菜,到路边采就行了,普通鹳嘴花比比皆是,所以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三)鸽脚鹤嘴花

鸽脚鹤嘴花(Dove's-foot Crane's-bill)和鹳嘴花一样,贴地而生,通常长在草地上和公路两边。这两位野花亲戚还不时做邻居,互相排遣寂寞。

鸽脚鹤嘴花的叶子是圆形的,边缘开裂,酷似鸽子的脚爪,故而得名。它深紫色的小花直径大约一厘米左右,与鹳嘴花差不多大小,两者又长得一般高,你只有弯腰仔细观察,才能分辨清楚。鸽脚鹤嘴花也是五瓣花,只不过花瓣前端开裂比较深,一不小心会认成了十瓣花。

它也是一株坚强的“移民草”,随着欧洲史上的移民大潮“漂”到了北美。当寒冷的冬日来临时,大树光秃秃的,连夜半的惊悸都是如此的残酷,只有鸽脚鹤嘴花不肯离场,小小的叶子变成了鲜红色,细细的根与脚下冰冻的泥土紧紧纠缠,如一粒粒星星之火燃烧在死气沉沉的荒野。

(冬天时不枯萎,叶子变成鲜红色)

它在说:“尽管阳光是懒散的,月亮是苍白的,但我的歌声是有生机的。我是花中的鸽子,带来远方的消息,我是空中的鹳鸟,知道来去的定期。耐心等待吧,朋友,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