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的故事--长相思(五)
文章来源: 柔坚2014-07-18 12:02:08
长相思(五)
山路弯弯,曾几何,青年时代的他每一条道路都是他走出大山的愿望,到外面的世界,远离贫穷。

今天,他踏上归乡的路,感到的不在是疏远而是亲切。他的根就在这里,幸福的童年时光,史云的豆蔻年华,两小无猜的少年时光,窗前共读的同校友谊。

今天,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老乡亲,一双抚育了自己爱人的勤劳善良的老人,一对满怀依赖的纯真可爱的孩子。

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他一定会选择在爱人最需要自己的时刻给她安慰,不知道史云弥留之际可曾对这个世界有所期盼?
法庭再次开庭,不仅决定孩子的监护权,而且是发现史雷和王佐谁有愿望有能力照顾孩子,这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决定。法律追求的社会价值,除了考虑速度和效率,还有弱势群体的利益,这样才能适用于更多平凡的人。

王佐提出了几位证人,这些人都看着他们夫妻把孩子带大。

他拿出了旧时的照片,一张张记录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那些岁月他和妻子手牵手一起的日子,没有悲伤,因为爱情的缘故。那些岁月他和妻子感觉的幸福,因为是相爱的缘故。
史雷说:“我女儿史云,聪明善良。是我们苗乡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她和邻村的王佐在一起,我们按照风俗,向王佐家要一笔”舅爷钱“也就是聘礼。但是王佐没有付钱,就和我的女儿私奔了。我们时间长了,也就认可了两人的关系。平时女儿一个人在外打工,我们都非常心疼。这次女儿去世王佐不在身边,我们担心孩子们也跟着他受苦,所以才要抚养外孙。”
王佐说:“我和史云是自由恋爱,家长当时也没有反对。只是因为家里穷,拿不出聘礼钱,所以才和史云私奔。虽然日子不富裕,但是我们两个从高中就是同学,所以感情很好。这次我外出买材料手机被小偷偷走了,所以没有跟家人联系。孩子我们两个抚养了十多年,这两个孩子养大都是我们夫妻两人的心血,我想继续抚养自己的孩子。”
史雷说:“我女儿去世了,现在的情况发生了重大的变更,我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他平时还要加班,家里没个人不行,所以才要把孩子带回家照顾。”
王佐说:“我们街道有人办了个私人看护,我可以把孩子放到那里去。价钱一天10元一个孩子。暑假,寒假我都可以把孩子送回姥姥家。”
姥姥说:“孩子正长身体,需要吃很多营养。农村虽然不富裕,但是我种的菜园,也可以让孩子吃些菜,河里也有鱼。这里菜价贵的吓人,一斤茼蒿就六块。普通的菜一斤都快一元。我实在是担心孩子的健康。”
王佐说:“这里的小学教学质量很好,老师教的也认真。吃饭,穿衣虽然条件差一点,但是孩子好好念书,将来还是可以找一份工作,自食其力的。”
姥爷说:“孩子需要有人爱护,他跟着我们,我们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他们跟着我们一起种地,扑鱼,没有妈妈了也有姥姥,姥爷疼爱呀。”
王佐说:'姥姥,姥爷疼爱孩子,我很感激。孩子放假的时候,我都可以把孩子放在老人那里,平时上学期间,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可以。“
英爱辩护说:”根据宪法,公民有权力要求国家平等保护。不因公民的性别,年龄,职业,出身等因素差别对待。虽然年龄不同,但是王佐和史雷夫妇在法律面前时平等的。
平等权意味着公民平等行使权力,平等履行义务。权力和义务的一致性原则源于平等权的价值观。在过去的十年后总,王佐履行了抚养孩子的义务,因此他也拥有了继续抚养孩子的权力。这项权力是他做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将来享有子女赡养权的基础。这项权力与自由权,生命权的价值相同。
王小箭和王小萧是王佐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这份父子亲情是十多年朝夕相处,无微不至的关怀积累出来的效果。当他为孩子日夜操劳的时候,当他精心照顾家人的时候,他就担当了责任也享有了父子的权力。DNA化验结果也证实了王佐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为了防止父子分离给孩子造成的精神损害,请求法院判决孩子归王佐监护。为了防止王佐外出打工时会造成的安全隐患,王佐在外出时,要有专人照顾自己的孩子。寒暑假把孩子送给姥姥姥爷抚养。协商同意除外。恳求法院将孩子转交给王佐抚养。”
法院判决孩子的监护权移交给王佐。判决书送达15日内生效。不服判决者,三个月之内可以通过原审法院上诉。
第二天一早,王佐到史雷家接孩子。他几乎疯掉了。据说史云的骨灰被送到祖坟安葬,山路崎岖,就算翻山越岭也要快一天的功夫,如果要毫不休息,或许能够在下葬前看上一眼。王佐心急如焚,拔腿就跑。按照风俗,要走一程山路,一程水路,这样到了阴间的灵魂才能回家探望亲人。
一路上山石险峻,甚至还有野狼出没。即便如此,王佐也不肯休息。饿了就吃些红色的浆果,即使双腿发酸,汗流满面也绝不停止。自己是七尺男子汉都会感到山路崎岖,人世艰难。史云孤苦伶仃躺在病床前面的时候,内心该是多么凄楚,多么寒冷。临别前,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像样的鞋也没有,她却从来没有埋怨,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慈爱。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脚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雨越下越大,夹着寒风让人有刺骨的感觉。风雨飘零的竹林摇曳作响,远山也含着离愁一样的烟云。
出殡的队伍在山路上缓缓前行。“女儿,我是娘,女儿。”母亲肝肠寸断地哭声,像杜鹃啼血一样声声令人心颤。按照风俗,送葬要一边哭,一边走,这样的灵魂才会认得家人。
一朵花在雨中满满绽放了,颜色夺目。
王佐跌跌撞撞赶上人群,看到年迈的史雷深陷双眼,吃力走在前面,衰老的身躯就像是风中的一根蜡烛。
“史云,我是王佐,史云。”王佐也忍不住喊了起来,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头上别着山花的少女,轻盈向他走来,两个人一起编了用山草编了一个同心结带在手上。
“史云。”他的眼圈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
往日历历在目,从此以后,他下班回来,没有人忙前忙后给他做饭做菜,他累了,没有人笑语盈盈为他解忧,他冷了,没有人知寒知暖为他添加衣服,他的生活之所以感到充实健康,就是因为这个和他朝夕相伴的人。
思念像流水一样,流到了古渡头。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同窗三年,感情深厚。现在漫山飞雨都化作了点点离愁,如相思的泪水绵绵不休。
“别哭了。”队伍中一个健壮的小伙制止说。
王佐拨开人群,走到队伍前面。一位后生把他拦住。
"我是史云的爱人,让我陪她。“
”只有亲人才能哭,陌生人哭,她就会迷路的。“
”我是她丈夫。“王佐把自己的身份抬出来。
”你们也没有举行过结婚仪式。“后生略微犹豫一下,强硬地顶了回去。
”我们交换过定情的信物。“王佐从胸前拿出一个小手电筒,这是当年史云送给他的信物。
后生快步让开了。
孩子们的手被大人紧紧拉着,他们伤心欲绝地哭着。王佐一路跟着送葬的队伍,他不停地喊着:”史云,我是王佐,史云,回家吧。“
小箭和小萧的小脸像雨中的花朵一样,挂满了泪珠。他们长得和史云一样,眉清目秀,楚楚动人。那清澈的双眸就像史云那双期待的眼睛,包含深情地凝望着自己。她的山歌飘逸轻灵,伴着王佐的箫声,两个人就在那次山歌会上相识,那个静谧的夜晚,彼此倾诉心中的爱慕。
风儿吹过竹林,仿佛有一个精灵闪现,又像一个云雾一样散开了。
王佐跟着孩子,他们累了,他就把他们放在肩头扛着。队伍前进,他们也前进。这座山曾经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对着山歌,说着自己的理想,情趣,和心愿。

在学校一起读书的日子,就是他们战胜困难的感情基础。
不知不觉中,山雨停了下来,新建的坟地旁边有一朵鲜花,停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据说梁山伯和女扮男装的祝英台,一见如故,志趣相投,朝夕相处,感情日深。山伯和英台十八里相送,依依惜别。后来山伯求婚遭到拒绝,一病不起,不治身亡。英台被迫出嫁,路遇山伯目前,悲痛而死,后葬在山伯墓前。风停雨息,彩虹高悬,梁祝化成蝴蝶,在人间飞舞翩迁。
看到蝴蝶,王佐感到命运就像这只蝴蝶一样悲凉,不知何时,才能和亡妻共同葬在一处?他情不自禁掉下眼泪。

他把自己买个史云的手镯放在坟前,默默地许愿:“等着我,我会把孩子养好,到天上给你个交代。”

史云的妈妈走过来,抚着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条绿色的手绢。

原来,年少的史云曾经在山上被毒蛇咬伤,躺在深山老林中。打柴的王佐帮她驱走了毒蛇,用嘴巴吸干毒液,用手绢包扎。他把昏迷的史云送进医院,“做好事不留名”于是他默默地离开了。

没想到,二十多年史云都把那条手帕留在身边,弥留之际告诉爸爸妈妈要替她照顾好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走的时候非常安详,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今生注定要分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缘分就是天定。
他坐在坟头,不肯离去,直到天上的星星开始点灯。

他就这样看着天上的银色小船,弯弯的小船。

就像他的心事,三三两两。

情到深处难舍难分,爱到浓处牵肠挂肚。

他闭上眼睛,想被放逐到天际,就这样让眼泪陪着自己过夜。

他不肯想明天。

这段时间昼夜都乱了。

有人告别天上有颗星会熄灭。

一颗流星从天上坠落了。